靖康二年二月十八日，辰时，开京，延英殿。
\"主上！平壤急报！\"
王楷正在批阅征兵奏折，内侍匆匆入殿，手中血书颤抖。
\"又是何事？\"王楷心中一紧，\"可是朴承宗又有军情？\"
\"主上...\"内侍颤声道，\"平壤...平壤失守了！朴知州战死！\"
\"什么？！\"
奏折从王楷手中滑落，他霍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内侍。
\"不可能！前日才传来金军攻城的消息，如何这么快就...\"
\"主上，\"内侍哽咽道，\"是幸存士卒金应龙星夜逃回，血泣而报！金军屠城，朴知州与城共存亡！\"
王楷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传朝臣！立即传朝臣！\"王楷声音颤抖，\"郑知常、崔忠献、李光弼、金甫当...全部给孤传来！\"
\"是！\"
***
半个时辰后，宣政殿。
文武百官匆匆入殿，人人面带惊恐。
\"诸卿！\"王楷声音嘶哑，\"平壤失守！朴承宗战死！金军正在南下！\"
殿内瞬间炸锅。
\"不可能！朴知州如此勇将...金军势如破竹！\"
\"主上，\"郑知常颤声问道，\"金军现在何处？还有多远到开京？\"
\"据金应龙所报，\"王楷道，\"金军十六日夜间便开始南下，快则今夜，慢则明日，便可兵临城下！\"
\"天哪...\"李光弼面如死灰。
\"主上！\"崔忠献出班，\"事急矣！当立即遣使求和！否则开京重蹈平壤覆辙！\"
\"求和？\"郑知常怒视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求和？金军屠戮无辜，可有半分仁慈？\"
\"不求和又如何？\"崔忠献反驳，\"平壤守军两千，不过两日便被全歼！我开京虽是都城，可有多少可用之兵？\"
\"这...\"郑知常语塞。
王楷急切道：\"金甫当！各道征兵情况如何？能集结多少兵马？\"
金甫当面露难色：\"回主上，自初八下诏征兵以来，各道回报参差不齐...\"
\"说！到底征到多少人？\"王楷急道。
\"庆州道朴仁贵推诿拖延，只征到三百余人。江原道金氏世族阻挠，征得五百人。黄海道、京畿道稍好，各征得八百、七百人...\"
\"总共多少？\"
\"加上各道零散征集，总共约三千五百人。\"金甫当苦笑道，\"其中多为农夫，训练不足，武器简陋...\"
\"才三千五百人？\"王楷失望至极，\"加上开京近卫军三千，总共不过六千多人！\"
\"主上，\"李光弼道，\"这六千多人中，真正能战的恐怕只有一半...\"
\"一半？\"王楷苦笑，\"三千人对三万金军...真是螳臂当车。\"
\"主上！\"郑知常急道，\"宋军杨将军在松岳山！当速请其发兵相救！\"
王楷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对！宋军！金甫当，你立即去松岳山，请杨将军速速发兵！\"
\"臣遵命！\"金甫当连忙应道。
\"记住，\"王楷又道，\"告诉杨将军，我高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击退金军！国库金银、珍宝、土地，他要什么给什么！\"
\"是！\"
***
同一时刻，松岳山中，宋军营地。
杨再兴正在帐中查看舆图，亲兵头目王横匆匆入帐。
\"将军！高丽使者又来了！这次是兵部尚书金甫当，说是十万火急！\"
\"又来了？\"杨再兴皱眉，抬头看向王横，\"看样子平壤是失守了。\"
\"应该是的。\"王横道，\"那金甫当满脸惊恐，在外面跪求不起。\"
杨再兴放下舆图，脸色阴沉：\"废物！让平壤坚守三日，连三日都撑不住！完全打乱了我的部署！\"
\"将军，要不要见？\"
\"见！\"杨再兴冷然道，\"看看这些高丽人还有何话可说！\"
片刻后，金甫当匆匆入帐，一进来就跪地不起。
\"杨将军！平壤失守！朴知州战死！金军南下！我王跪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
\"平壤失守？\"杨再兴故作平静，\"何时失守的？\"
\"十六日夜！朴知州与城共亡，金军屠城后立即南下！\"金甫当泣道。
杨再兴心中暗骂：连两日都没撑住！这高丽军队比想象的还要废物！
\"如此说来，\"杨再兴冷冷道，\"你们连我说的三日都没坚持住？我原本计划让平壤拖延三日，好让我军从容布置。如今你们败得如此之快，完全打乱了我的部署！\"
金甫当羞愧地低下头：\"将军恕罪...金军器械精良，势如破竹...朴知州已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杨再兴冷笑，\"这就是你们的全力？两日不到便全军覆没？\"
\"将军息怒！\"金甫当叩头道，\"如今金军兵临城下，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速速发兵！我王愿倾国库以报！\"
杨再兴沉默片刻，心中思量。
圣上的密诏很明确：让金、丽两败俱伤，消耗金军实力，为收复燕云做准备。高丽败得如此之快，确实出乎意料，但也更清楚地暴露了高丽的实际战力。
不过也好，可以重新调整策略。
\"我问你，\"杨再兴道，\"你们国王现在征集了多少兵马？\"
\"回将军，各道征兵约三千五百人，加上开京近卫军三千，总共六千余人。\"
\"六千人？\"杨再兴摇头，\"太少了。\"
\"将军，我军虽少，但有将军神器相助...\"
\"神器？\"杨再兴打断他，\"神器不是万能的。你以为我带着神器就能以三千敌三万？\"
金甫当脸色一变：\"那...那将军的意思是？\"
\"我军可以出战，\"杨再兴缓缓道，\"但有几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
\"将军请讲！我王定会答应！\"
\"第一，此战我军为主导，你们国王的军队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不得有任何违抗。\"
\"这个自然！\"
\"第二，我军神器威力巨大，但使用时机极为关键。必须等金军聚集，且毫无防备时，方可发威。这就要求你们的军队必须能坚持足够的时间。\"
金甫当小心问道：\"敢问将军，需要坚持多久？\"
\"至少两个时辰。\"杨再兴道。
\"两个时辰？\"金甫当倒吸一口凉气，\"将军，我军恐怕...\"
\"坚持不住？\"杨再兴目光一冷，\"那我军出兵还有何意义？不如各自逃命算了。\"
\"不不不！\"金甫当连忙道，\"我军一定坚持！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第三，\"杨再兴继续道，\"战后不论胜负，我军都有可能需要暂时后撤，补充弹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可能需要独自坚持一段时间。\"
\"独自坚持？那要多久？\"
\"短则十日，长则一月。\"杨再兴淡淡道。
金甫当心中一凉：\"将军，若是金军趁机再攻...\"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杨再兴冷然道，\"我大宋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你们撑不住，那就说明天意如此。\"
金甫当听得心惊胆寒，但又不敢反驳。
\"怎么？不敢答应？\"杨再兴问道。
\"不...不敢！\"金甫当咬牙道，\"我王既然请将军出兵，自然信任将军的安排！\"
\"很好。\"杨再兴满意地点头，\"回去告诉你们国王，让他做好准备。另外，你们那六千人马，老弱病残就不必带了，徒增累赘。\"
\"那...那能带多少？\"
\"最多四千。\"杨再兴道，\"宁可精兵，不要数量。\"
\"是！\"
\"还有，\"杨再兴又道，\"告诉你们国王，若是此战失利，让他早做后路准备。王子、大臣该疏散的疏散，该藏匿的藏匿。\"
金甫当心中更加忐忑：\"将军的意思是？\"
\"意思很简单，\"杨再兴道，\"这一战凶险异常。即便有我军相助，也不能保证必胜。你们国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总要有人收拾残局。\"
\"将军...\"
\"去吧。\"杨再兴挥手，\"传令各部，即刻拔营，向牡丹峰转进。\"
金甫当告退后，王横疑惑道：\"将军，我军真的要拼死救援高丽？\"
杨再兴冷笑：\"救援？你想多了。我们的任务是消耗金军，不是救高丽。\"
\"那将军刚才为何...？\"
\"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才会拼命。\"杨再兴道，\"若是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我军不会拼命，这些高丽人早就逃散了。\"
\"原来如此！\"
\"圣上的战略很明确，\"杨再兴压低声音，\"让金、丽两败俱伤。高丽死多少人无所谓，关键是要消耗金军实力。\"
\"那若是高丽王死了？\"
\"死了更好。\"杨再兴冷然道，\"一个死人比活人更有利用价值。到时候立个王子或王弟，打着为王报仇的旗号，更能激起抵抗意志。\"
王横恍然大悟：\"将军高明！\"
\"传令各部，\"杨再兴道，\"按计划行事。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救高丽，而是重创金军。\"
***
一个时辰后，开京，延英殿。
金甫当匆匆返回，王楷立即召见。
\"如何？杨将军可愿出兵？\"王楷急切问道。
\"回主上，杨将军已经同意出兵！\"金甫当道。
\"太好了！\"王楷大喜，\"杨将军何时发兵？部署如何？\"
\"杨将军说，即刻拔营，向牡丹峰转进。让我军在开京外与金军接战，边打边退，将金军引到牡丹峰下。\"
\"牡丹峰？\"王楷疑惑，\"为何要引到那里？\"
\"杨将军说，那里地形狭窄，适合伏击。我军坚持两个时辰，等金军聚集后，宋军神器齐发，必能重创金军。\"
\"两个时辰？\"王楷脸色一变，\"我军能坚持两个时辰吗？\"
\"杨将军说，若是坚持不住，宋军出兵就没有意义了。\"金甫当苦笑道。
王楷沉默良久，最终咬牙道：\"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传令三军，准备决战！\"
\"是！\"
\"还有，\"王楷又道，\"杨将军还说了什么？\"
金甫当犹豫道：\"杨将军说...说让主上做好后路准备。万一...万一有失，王子和大臣该疏散的疏散...\"
\"什么？\"王楷怒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未战先言败？\"
\"主上息怒！\"金甫当连忙道，\"杨将军也是为我国考虑...\"
\"考虑？\"王楷冷笑，\"分明是不看好此战！\"
\"主上，杨将军毕竟是外人，他能出兵相助已是仁至义尽...\"
王楷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算了！事急从权！只要能击退金军，其他都好说！\"
\"是！\"
\"传令，\"王楷道，\"立即召集能战之兵，准备出城迎敌！另外，王子们都召来，孤有话说。\"
\"主上要...\"
\"按杨将军说的，做好后路准备。\"王楷苦笑道，\"万一孤有个三长两短，总要有人收拾残局。\"
***
同一时刻，牡丹峰下。
宋军已经到达预定地点，开始紧张布置。
\"王横，地形勘察如何？\"杨再兴问道。
\"回将军，此地三面环山，中间是狭长峡谷。南面入口宽约五十步，越往里越窄，最窄处不过二十步。\"
\"很好！\"杨再兴满意道，\"这就是个天然的口袋阵。金军一旦进入，插翅难飞！\"
\"将军，神威将军筒如何布置？\"
\"五门神威将军筒分别布置在峡谷两侧高地，形成交叉火力。\"杨再兴指着地图道，\"这样无论金军聚集在峡谷何处，都在炮火覆盖范围内。\"
\"是！炮弹准备了多少？\"
\"每门炮准备三十发。\"杨再兴道，\"足够将峡谷犁一遍了。\"
\"掌心雷呢？\"
\"掌心雷分三批使用。第一批二百颗，埋在峡谷入口，金军一进来就引爆，造成混乱。第二批二百颗，埋在峡谷中段，等金军聚集时引爆。第三批一百颗作预备。\"
\"突火枪的部署？\"
\"一千杆突火枪分成五队，分布在峡谷两侧。等炮火轰击后，立即以三段击方式连续射击。\"
王横赞叹道：\"如此布置，金军进来多少死多少！\"
\"不错。\"杨再兴点头，\"不过关键还是要看高丽军能否将金军引进来。若是他们一触即溃，金军就不会深入峡谷。\"
\"将军，万一高丽军撑不住怎么办？\"
\"撑不住就撑不住。\"杨再兴冷然道，\"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若是高丽人不争气，那也怨不得我们。\"
\"那我们？\"
\"我们只要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就行。\"杨再兴道，\"能重创金军最好，重创不了也要消耗他们的实力。\"
\"明白！\"
\"传令各部，\"杨再兴最后道，\"隐蔽好神器，不得有任何声响。等我军号令一下，立即齐发！要给金军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
黄昏时分，开京城外。
王楷亲自检阅即将出战的军队。
四千高丽军整齐列队，但装备简陋，神情紧张。
\"将士们！\"王楷高声道，\"金军兵临城下，我高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愿为主上效死！\"众军士齐声应道，但声音有些虚弱。
\"此次出战，有宋军神器相助，必能击败金军！\"王楷继续道，\"但关键在于尔等能否坚持到宋军发威之时！\"
\"能！\"
\"好！\"王楷拔出佩剑，\"今日一战，关乎国运！诸将士务必死战！纵然战死，也要死得其所！\"
\"是！\"
郑知常策马上前：\"主上，末将请为前锋！\"
\"孤与诸将士同进退！\"王楷断然道。
\"主上不可！\"众臣劝阻。
\"莫要多言！\"王楷挥手，\"传令！大军开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