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得晃眼的地方。没有天没有地，脚下像踩着棉花，四周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陈星和林骁就在旁边，两人都皱着眉，一脸茫然。
“这啥地方？跟被白布罩住了似的。”林骁抬手摸了摸空气，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波纹，像搅乱了的米汤。他手腕上的打火石手环还在，只是不发光了，冷冰冰的像块普通石头。
陈星低头看自己的手，银白的触须不见了，皮肤跟小时候一样光滑。她捏了捏手心：“感觉...像做梦。但又太真实了，你看我指甲缝里还有泥土，是孤儿院老槐树下的那种黑土。”
程默摸了摸胸口，创世之匙没在手里，却像长在了肉里，隐隐发着热。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棉花”突然陷下去一块，露出底下的东西——是块褪色的红领巾，角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默”字。
“这是我的红领巾！”程默捡起来，布料硬邦邦的，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记得这是三年级弄丢的，当时哭了好久，因为是陈星帮他绣的名字。
就在这时，林骁突然喊起来：“你们看那边！”
远处的白光里慢慢显出个轮廓，像棵树，走近了才看清，是孤儿院那棵老槐树，只是叶子全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个铁盒子，正是他们小时候埋的那个“问号盒”。盒子没锁，程默一掀就开了，里面没有玻璃片和弹簧，只有一本蓝皮日记本，封面上写着“星铸者观察日记”，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写的。
“星铸者？这不是我们瞎编的名字吗？”林骁凑过来看，日记本第一页画着三个火柴人，旁边写着“1号：程默（金属），2号：陈星（齿轮），3号：林骁（火）”。
陈星翻到第二页，上面贴着张照片，是孤儿院的院子，照片里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正往树根里埋东西。“这是张爷爷！”她指着照片，“张爷爷以前在孤儿院看大门，总给我们讲星星的故事，后来突然就不见了。”
程默的目光落在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核的碎片藏好了，藤蔓会看着他们长大。”
“核的碎片？”林骁挠着头，“难道就是我们？”
正说着，四周的白光突然涌动起来，像被风吹动的窗帘。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变成一道黑色的裂缝，裂缝里爬出来几个影子，人形的，却没有脸，手里拿着银色的镰刀，跟之前见过的终焉之镰很像，只是小了一号。
“这些是啥玩意儿？”林骁往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想找打火石，却摸出块半融化的巧克力，是小时候陈星给他的那块，一直没舍得吃。
“别碰它们！”程默把红领巾缠在手上，他发现那些影子碰到红领巾的边角，会像冰遇热一样化掉一点。“它们怕我们的东西！”
陈星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片干花，夹在日记本里的，是当年她埋在树下的布娃娃上的。她把干花朝影子扔过去，干花碰到影子，“滋啦”一声冒出白烟，影子明显缩了一下。
“原来它们怕...我们的回忆！”陈星眼睛亮了，“这片白光就是想让我们忘了过去，忘了那些问题！”
林骁把巧克力掰成三块，塞给程默和陈星一块，自己捏着一块：“管它啥玩意儿，咱们冲过去！”
三人背靠背，手里捏着各自的“回忆”，一步步朝裂缝走。影子越来越多，镰刀挥得“呼呼”响，却不敢真的碰到他们。程默发现，每往前走一步，四周的白光就淡一点，能看到更多东西：孤儿院的滑梯、生锈的铁门、写满粉笔字的黑板...都是他们小时候最熟悉的场景。
裂缝尽头是扇木门，跟孤儿院的储藏室门一模一样。程默推开门，里面不是黑暗，而是间小屋子，墙上挂着日历，日期停留在他们七岁那年的秋天。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个眼熟的铁盒子——就是张爷爷照片里埋的那个。
“这里是...张爷爷的房间？”陈星走到桌子前，拿起铁盒子，盒子没锁，里面装着一本更旧的日记，纸都黄了，封面上写着“星铸者日志”。
翻开第一页，字迹比之前的工整多了：“宇宙就像个大鸡蛋，里面藏着个会提问的核。核碎了，碎片落到不同的星球，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碎片，保护它们不被‘收割者’拿走。”
“收割者就是那些影子？”林骁凑过来看，“那我们就是...核的碎片？”
程默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地图，标记着“核的房间”，位置就在孤儿院的老槐树下。旁边写着一行字：“当三个碎片凑齐，核会自己醒来，但收割者也会来，它们想要的不是核，是核里的‘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陈星皱起眉，“是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桌子突然晃了一下，屋顶的灯泡开始忽明忽暗。窗外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有人在用镰刀砍树。程默走到窗边，看到外面的白光已经完全散去，露出了孤儿院的院子，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上爬满了那些没脸的影子，正用镰刀拼命砍树根。
“它们在砍树！”林骁急了，“树倒了怎么办？”
陈星指着日记最后一行：“地图上说，核的房间在树根下，有扇门，钥匙是...三个碎片的眼泪？”
“眼泪？”程默摸了摸脸，干干的，“这都啥时候了，哪有眼泪？”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铁盒子突然自己打开了，里面掉出三样东西：半块金属片、一个小齿轮、一块打火石碎片，正是他们小时候埋在树下的。三样东西碰到一起，突然发出光来，金属片是红的，齿轮是银的，打火石是青的，像三盏小灯。
“这是...我们的钥匙！”程默把三样东西捡起来，刚握在手里，就感觉鼻子一酸，眼泪真的掉了下来，滴在金属片上。
奇妙的是，眼泪碰到金属片，立刻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珠子。陈星和林骁也跟着掉了眼泪，泪珠分别落在齿轮和打火石上，也变成了珠子。三颗珠子飞到门上，正好嵌进门锁的三个洞里。
“咔嚓”一声，门开了。
门后是个黑洞洞的楼梯，一直往下。楼梯壁上画着画，画的是星铸者们怎么保护核碎片，怎么和收割者打架，最后怎么把碎片送到孤儿院。最后一幅画画着三个小孩，手里拿着问号，站在核的前面。
“看来我们必须下去。”程默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踏上楼梯。
楼梯很陡，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下面传来“咚咚”的声音，像心脏在跳。林骁数着台阶：“一、二、三...已经两百一十一级了，还没到底。”
陈星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墙壁上的一道刻痕：“你们看这个！”
刻痕是个问号，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是用指甲刻的：“最后一个问题藏在最害怕的梦里。”
“最害怕的梦？”林骁打了个哆嗦，“我小时候总梦见火灭了，自己变成一块石头，动不了也喊不出来。”
陈星咬着嘴唇：“我梦见布娃娃活了，说我不该拆了它，要把我也缝成娃娃。”
程默没说话，他想起自己最害怕的梦——梦见孤儿院的墙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他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就在这时，下面的“咚咚”声突然停了。三人走到楼梯尽头，看到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211”。
“就是这了。”程默把三颗珠子按在问号的三个点上，石门慢慢打开。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核，而是一间卧室，跟他们小时候住的一模一样。床上躺着三个小孩，睡得正香，正是七岁的他们。而在床底下，有个黑影正慢慢爬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镰刀，镰刀上刻着——211。
黑影抬起头，脸上还是一片空白，却发出了张爷爷的声音：“你们终于来了，最后一个问题，准备好了吗？”
程默、陈星和林骁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他们知道，不管床底下是什么，不管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都必须面对。
而在他们身后，楼梯开始消失，墙壁上的画慢慢褪色，最后只剩下那个大大的问号，问号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像眼泪一样，滴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流向石门深处。
石门里，床上的三个小孩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他们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黑影举起镰刀，却没有砍下来，而是指向床底：“答案在下面，但是...你们确定要知道吗？”
程默深吸一口气，弯腰看向床底。床底下没有别的，只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样子，而是一个巨大的核，核上布满了问号，每个问号里都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拼命地敲打着什么。
镜子里的核突然裂开一道缝，缝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小孩的声音合在一起：
“我们...就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