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的手鬆开了。
我想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一定是错过了什么。
因为,虽然他的脸色还是那种罕见的温柔,但是他的气息收敛了。那些衝破堤坝的,有点攻击性的气息不见了。或者说,回归成平时那种温和又拒绝的状态。他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可是瞳仁收缩了一点,里面有一现即逝的光。
他转过来,仰着头对我微笑,「我记得。都记得。」
「唔,总之……就是那种刷子。」我垂下头,呼吸和心跳都慢慢平静下来。
「我都记得。」他低声重复一遍,然后捡起地上的毛巾,站起来对着镜子拂掉肩膀上的碎头髮,「你剪得很好。」
库洛洛转过身,沉默一下,露出了一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微笑。他微微低头看我,灯光给他的睫毛镶了一小圈金色的边,让他的黑眼睛奇怪的带点悲伤的感觉,好像那些古老教堂里宗教壁画中人物的表情。
他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加深了,睫毛垂下来,声音非常柔和动听,「去睡吧。」
「嗯。」我把剪子和梳子收好。
他关上浴室的灯,星光流泻一地,「走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摸着那个花冠。它的叶子已经失去了水分,开始变硬了,边缘的形状和触感让我想起那把扎得我手心发疼的梳子。
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多久,我醒了,觉得很渴。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面没水。天还是黑黑的。
从床上爬起来,我端着杯子走进厨房。
有光透从里面透出来。是谁?
库洛洛站在冰箱那里,正在拿什么东西出来。冰箱里的小灯把他的脸照成金色,他转过脸对我笑,「你也来了?」
「嗯。我渴了。」
「我也渴了。你要喝这个么?」他说着递给我一小瓶打开的啤酒,瓶口冒着白汽。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个牌子……这不是我家卖得最不好的那个么?我经常拿几瓶去喝,因为怕过期。怎么,这里也有?
我和他面对面对站着,喝了会儿啤酒,突然想到,「你怎么不关冰箱门啊?」
他笑了,「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凉快么?」
凉快么?
啊,是很热啊。
「我们出去吧。」
「好。」
他推开厨房的门,清凉的风衝进来,让我的头髮飘动,擦得我的肩膀痒痒的,在风中起伏的裙角蹭着我的小腿,在夜色里像朵单薄的白色鸢尾花。
我跟着他走出去,眼前是黑黝黝的海岸线,浪涛拍打礁石的声音像谁在低低吟唱一首歌。
他把酒瓶放在露台的铁栏上,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有最明亮也最遥远的星星,他的头髮被风吹起,跟他身后那些攀爬玫瑰的枝条一起轻轻晃动。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把手里的酒瓶也放在铁栏上,「我都没发现从我的露台上可以看到海呢。」
他向我伸出一隻手,「咪路,你没发现的东西很多……」
他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向他。
他身边那座时时困扰我的,总是要把我隔在外面的隐形墙壁早就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任何顾忌阻挡我,我只想伸出双臂紧紧缠着他。
那些细碎的亲吻,那些如同拨动琴弦的抚摸……就像小溪都会流向湖泊,他的所有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犹豫,只要跟着他。水珠汇入溪流,溪流穿越湖泊,湖水流经山脉,最终到达大海。
玫瑰的香味渐渐浓烈,就像这个没有止境也不留距离的拥抱。
阳光不知何时透出云层,那些粉红色的花蕾在清晨的风里微微摇晃,花瓣上的露珠随着那种羞怯的抖动颤巍巍的滚动,跌落,摔碎,流淌。
有种剧烈的快乐让我想要晕倒,全身紧张得发抖,我把手臂勒得紧紧的趴在他光滑宽厚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一遍遍喊他的名字,把他耳垂上那粒蓝色的石头反覆含在嘴里轻轻咬。
而他也在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咪路……咪路……咪路……」
「咪路……」
「嗯?」
他的声音好像很远……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