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辛托斯慢慢换了个姿势,露出和善的表情,「是吗?」
第七十六章
从游吟诗人手中诓来铜镜并不难,只需要几个精彩刺激的多角爱情故事,外加可以变现的瑰宝殿下本人签名,对雅辛托斯来说,完全是无本买卖。
但和赫拉克勒斯联繫上,就有些困难了。
「我以为现在是白天?」送走游吟诗人们以后,雅辛托斯就斜靠在长椅上,两条大长腿翘出一个放肆不羁的姿势,修长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敲着铜镜,「这位大力神现在就开始喝高了?」
铜镜每被敲一下,就产生一阵难以忽略的震动,按雅辛托斯这个敲法,赫拉克勒斯手上最好没端着酒,不然非得表演个当场湿身。
即便如此,雅辛托斯也是敲了好一阵,铜镜才泛出微光,接着一张鬍子扎拉的脸出现在镜面上。
对方看起来宿醉方醒,眼睛都未完全睁开,神色也相当不耐:「干什——哈。」
不期而至的哈欠打断了赫拉克勒斯的话,于是他原本还颇为吓人的气势就被困倦和潦倒所取代。
这位大力神打完哈欠,还困困地砸了咂嘴,抬手揉了下满头乱髮,才撑着什么起身。
铜镜晃动起来,扫过凌乱的床铺和狭窄的小木屋,最后重新定格在赫拉克勒斯写满不耐的脸上:「你谁——喔!」
雅辛托斯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目光落在对方呆呆张大的嘴和直愣愣的眼神上。
这反应叫人很难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半神英雄,更难想像就是这人,曾用弓箭令哈迪斯退让。
好在赫拉克勒斯在雅辛托斯把面具掏出来前回过神,抬手粗鲁地揉了一下脸,眼神变得清醒许多:「不好意思,我不记得跟你打过赌?我是把铜镜输给了你吗?」
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套衣服时,镜面短暂地扫过他裸.露的肩背,遒劲隆起的肌肉总算有了点英雄的样子。
雅辛托斯礼貌地移开视线:「不。我从一个游吟诗人手中得来的铜镜。」
他顿了一下,以一种饶有兴致的口吻道:「在看到你前,我很难相信他告诉我的故事——大名鼎鼎的英雄赫拉克勒斯居然会嗜酒如命,还爱好赌博。」
「哦,你应该相信。」赫拉克勒斯拿着铜镜,在屋里晃荡起来,随后不知从哪翻出一块啃了一半的麵包,随意咬了一口,含糊道,「在逃进冥界前,我还曾跑遍希腊的每一家酒馆和赌场,后来留了几份地图,我不记得是塞给谁了……厄尔?总之是一位跟随我多年的旧人。进冥界前,我特地潜入他的房间,把地图偷偷塞进那一堆他整理的手札里。也不知道这么些年他有没有发现,生意做的怎么样?如果他听我的,在这些赌场之间做点卖酒的生意,现在大概已经赚翻了。」
「……」雅辛托斯讶然失声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临摹了三份地图的莎草纸,「你说的地图,不会是这个?」
当初他和兄长去参加奥林匹斯,借住在祖父的老友那儿时,雅辛托斯就曾誊抄过一份手稿,稿件上画着冥府通向人间各处的门户,以及希腊各地的酒馆、赌坊。
赫拉克勒斯随意的眼神扫过雅辛托斯举起的图纸,无所谓的神色才蓦地变得有些兴奋了:「你从哪得到的?没错,就是这个!」
雅辛托斯偏头看了看图纸:「那你可没在手札上说什么卖酒的生意。」
「没有吗?」赫拉克勒斯的表情疑惑了一瞬,随后变得懊恼,「噢,肯定是我当时喝多了,以为自己已经写了呢!还大半夜的跑去翻窗……第二天酒醒之后,我还觉得这事儿办的挺机灵,至少没有直接出现在厄尔眼前。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我应该在奥林匹斯风风光光地做我的大力神才对。」
过了一会,赫拉克勒斯又问:「那厄尔现在怎么样呢?」
雅辛托斯耸耸肩:「你认识的那位厄尔现在应该也在冥界,不过很巧,我认识的那位后人也叫『厄尔』。这手稿就是我在他那儿做客时誊抄的。放心,即便没看到你留的这个,老厄尔的生意也做得不错。不过,你认识的那位厄尔有没有来冥界,你人在冥界怎么会不知道?你完全可以在冥界和他见面的吧。」
「噢。」赫拉克勒斯的神情一下变得真实很多。
雅辛托斯的这一番话,显然拉近了和大力神之间的距离。
此时赫拉克勒斯烦躁又懊恼地趴下身体,伏在桌上揉了揉乱发:「你既然拿到了这个铜镜,应该有听那个游吟诗人说过吧?我是被宙斯赶下奥林匹斯山的,因为不乐意把金箭交给他。」
金箭。
虽然捕捉到了关键词,雅辛托斯仍旧錶现得不急不缓,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是这么说。」
赫拉克勒斯苦笑:「那你应该差不多能猜到,只要金箭在我手上,这事就不是被驱逐出奥林匹斯山能解决的。」
他直起身,目光落向小木屋高而狭小的窗外,变得悠长。
他嘆息着道:「我在被宙斯接纳,升上奥林匹斯山,成为大力神时,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我沉浸在荣耀、骄傲……各种能让男人炫目的东西里,和赫拉和解后,甚至娶了她的女儿为妻。」
成神、迎娶神王之女,他以为一切都是凭藉自己的实力和人格魅力换来的。
直到宙斯某日突然将他叫进神殿,提出希望赫拉克勒斯能交出金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