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又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不止是这样的纸人——申先生还很会剪纸——就那种巴掌大的小纸人,剪得活灵活现、可好了。」
...那就全对上了。
不仅如此......
老头儿提到「申先生」的时候,只说申先生,甚至没加个「申老先生」或者「申小先生」——这村子里就只有一个申先生。
看来...老头儿对他「纸人续命」的事也并非毫不知情。
老头儿依旧不厌其烦地老太太打着扇:「姑娘,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进屋来吧。」
他说:「在外头说这些不方便。」
「噼啪」一声。
灯光一闪。
白房子一旁的路灯忽然闪了一下。
灯光刺得老头儿眯起眼睛,伸手去挡。
又是「噼啪」一声,路灯又灭了。
但灯光闪耀的一剎那——虞姜完全看清了老头儿的长相。
他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满是褶皱——嘴唇殷红、里面...是一口完全与年龄不相符的白牙。
「啪嗒。」
又是一声响。
这回身后还响起了脚步声。
虞姜回过头去——是一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一个巴士上的乘客。
早在第一次上车就坐在巴士上的乘客。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雾在他指尖缠绕,香烟的点点火光将他面目映照得明灭不定。
这时候,老头忽然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像失了力气似的,倚靠在墙壁上。
虞姜看了一眼老头儿,又看了一眼乘客。
只见乘客又掏出一隻香烟,「啪嗒」一声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朝着老头递过去:「大爷,来一根儿吗?」
「不...不!不用!」
乘客也不强求,又从挎包里摸出一瓶水来:「那喝水吗?」
「不......不,不用了。」
老头又往后退了半步,几乎整个人都隐没在门后,地下一层厚厚的纸片被风吹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乘客忽然一抬手,猛地将手里的水泼了出去,另一隻手抓住虞姜的手腕:「快跑!」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阴风追上来,虞姜将乘客往一边一推——尖锐的匕首擦着他耳廓飞出——撞在地面上、弹得老高。
乘客又惊又怕,跟着虞姜一路跑到黑塔前——才停下。
弯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
虞姜打量着他——是个年轻男人,看着约莫二十七八,身材消瘦、面容清秀。
「你刚才做什么?」她问。
「你...」他还没缓过来,「你没看出来吗?那老头儿...根本就不是人!」
虞姜不语,依旧盯着他。
他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道:「他看见我手里有火,吓成那样,分明是怕火,我问他喝不喝水,他更是害怕...又怕水又怕火的,不是纸人还能是什么?」
「再说了...你看他长那样......像个人吗?」
「哦。」虞姜目光落在身后的黑塔上,「...那多谢你了。」
...就这?
乘客走近虞姜,一脸狐疑地问:「你要进祠堂?」
「嗯。」虞姜点头,还不等乘客拦,就推开祠堂黑漆漆的木门,走了进去。
「哎、哎哎!哎呀!等我一下!」
乘客跟在虞姜身后,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一进去祠堂——就吓了一跳:「嘶,好黑啊。」
啪嗒一下。
他按亮了手中的打火机。
微弱的火光点亮了以他为圆心的一个小圈。
还有满地的白色纸片。
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多纸啊......」
才一眨眼的功夫,虞姜就已经走到很前面去了。
他一边喊着:「哎!等等我!」
一边拿眼睛四处寻摸着,快步从墙壁上的烛台上薅下来一盏油灯。
他用打火机点亮油灯,拎着油灯朝虞姜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啊!」
「这里头这么渗人...你不害怕啊?」
虞姜已经站在了祭台前。
——原本是一座祭台。
现在却被透明玻璃围成了一个玻璃缸。
玻璃缸中一层一层地堆迭着......
「堆迭的...是什么东西?」
乘客讲手中的油灯凑近了玻璃钢。
「这是...楼层?」
「不是。」虞姜轻声答。
她黑沉沉的眸光中平静无波。
按在玻璃缸边缘的指节却扣得死紧,指甲尖都泛着青白。
..原来...是有人想要在这里建一座「塔」啊。
第150章
乘客站在楼梯底下朝虞姜喊:「这...这上面不能随便上去的。」
「来旅游之前你没了解过吗?——这里不能随便进。」
他手里紧紧攥着油灯,油灯昏黄的光将他的脸映得一半亮一半暗。
短短半分钟,他已经往门口看了四回,好像做贼似的,生怕主人家衝进来把他俩逮住。
「哎!你、那你等我一下啊!」他蹬蹬瞪追了上来,老旧的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
动作太大,扬起了一层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灰。
叫他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但他或许真的很怕黑,亦步亦趋地跟在虞姜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