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道:「不高。」
「不高,为何就无人来赊牛?」杨和书道:「这都五天了,整个罗江县只有六户来赊借犍牛,这眼看着新一轮的春耕又要开始,竟然没一人心动?」
师爷笑道:「大人何必焦急,贫户之家,别说三四两,就是三四文的事也是大事,您若真想把牛赊出去,不如放宽些要求,相信不足三日,余下的牛都能被赊走。」
「再放宽,就是把牛赊借给乡绅了。」
师爷笑道:「这有何不可,反正牛也都是拿来耕种的。」
杨和书就淡淡的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身子一僵,僵笑道:「大人?」
杨和书弹了弹袍子,问道:「本官看着像笨蛋吗?」
说罢起身离开。
师爷身子僵住,想追上去,却又拉不下面子,一时涨红了脸。
杨和书的随从万田连忙追上去,「少爷,怎么说着说着您就生气起来了?」
杨和书哼了一声。
万田就道:「其实小的觉着师爷说的也没错,这么多牛每天要吃的草料可不少,一直赊不出去,少爷看着也心烦不是?」
「你知道什么?」杨和书气恼的道:「我让人送来这么多头牛,你以为是做倒买倒卖生意的?你知不知道,每赊出去一头牛,我和县衙就亏一些。」
「我已经不计较他们像周家人那样先赊银再买牛,隐隐赚我一笔了,那是因为他们穷,这样无伤大雅的亏我愿意吃,」杨和书道:「可把这亏下来的利给并不缺钱的乡绅算怎么回事?」
万田一脑门的疑问,显然有听没有懂。
杨和书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你怎么就这么笨啊,比一个小孩儿都不如,亏你还跟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杨和书回了屋,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后才问道:「你知道那小孩儿,就那个叫满宝的,她借了银后换成铜板买牛,我亏了多少吗?」
万田一脸迷糊的道:「少爷不是说过,县衙借的是银,要回来的也是银吗?虽然铜板跟银有差价,但其实我们没亏呀。」
「说你笨还不信,县衙赊借银子那一块是没亏,但卖牛那儿我们亏了,当时买这批牛,我和县衙出的可是银子,不是铜钱!」
杨和书道:「这批要赊借的牛,全部是成本定价,定的是银子,以前我不知道银和铜钱间相差这么大……」
杨和书顿了顿后道:「所以,每一头牛我们现在都是亏本摆在牛棚里的。」
让他生气的是,这么亏本的买卖竟然都没人来占他的便宜,真是气死他了!
万田终于缕清了这期间的关係,忍不住焦急起来,「那少爷,您怎么还特意让人在县衙门口教来赊牛的人先赊银,再去换成铜板去买牛?那,那不是在坑自个吗?」
「也不算啦,」杨和书喝了一口茶后心气顺了一点儿,道:「虽然我也出了一点儿钱,但大头还是县衙出的,坑的也是县衙,但至少百姓落着了实惠不是?」
万田:……请恕他蠢笨,他真的不知道这期间的差别。难道现在他家少爷不是罗江县的县令吗?
坑了县衙不是坑了自己吗?
「这些人穷,有一头牛便算是多了两个劳力,日子要好过一些,但那些乡绅,他们又不缺钱,要是放宽了条件,这些牛他们一定会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全收了,」杨和书道:「凭什么我吃了亏让他们占便宜?」
万田忍不住嘀咕,「反正都是吃亏……」
「你知道什么?」杨和书敲了他脑袋一下,道:「有些亏吃得,有些亏吃不得。罗江县去年遭灾也严重,税只免了一年,今年秋收可是要交税的……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少爷,要是一直没人来赊牛,牛棚里的那些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也只能分下去了。」
「啊?」万田张大了嘴巴。
杨和书挥了挥手道:「行了,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听见衙门里的老吏说,这场春雨下来,春耕就又要开始了,你去,把张主簿他们叫来,让他通知各里正,我们来商量一下分牛的事。」
万田合上了嘴巴,犹豫着问,「真分呀?」
「不分,留着这些牛你餵啊,」杨和书道:「分给各里,好歹缓解一下春耕的压力。」
作为县令,其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劝课农桑。
怎么劝课农桑呢?
除了上山下乡给农民朋友们做思想建设和鼓励,有时还要提供一定的物资和技术支援。
物资,包括但不限于种子、农具和耕牛等。
种子一般是大范围支援,基本上每一家都能分到一些,当然,这样的活动视各县情况不同而不同,至少满宝的记忆中,她家就没分到过衙门发下来的种子。
至于农具,则是会支援给一些特别贫困,农具损坏严重,干脆就是没有的人家。
而耕牛这种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是一里百姓的共同财产,即轮流使用,轮流看护。
第390章 下县
杨和书虽然上任才一个来月,但已经把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子都走了一遍,对各里,各村的情况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罗江县只是一个下县。
因为它真的很穷啊!
在杨和书的认知里,各家各户私有的牛且不提,一里之内最起码要有十头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