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坑的土腥味混杂着腐烂气息，吴邪刚把044号尸体身上的背包解下来，就听到胖子在上面喊：“天真！快来看这雷公像，眼珠子是琉璃的！”
他刚要应声，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无数纸片在翻动。抬头一看，只见坑口边缘站满了人影——不是活人，是用黄纸扎成的士兵，穿着褪色的铠甲，手里握着纸糊的长矛，脸上用朱砂画着狰狞的五官，眼睛的位置透着诡异的红光。
“我操！这啥玩意儿？”胖子的声音带着惊慌，“刚还没见着，从哪冒出来的？”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纸人士兵！他在古籍里见过记载，某些邪门的古墓会用符咒驱动纸人守墓，一旦有活人闯入，就会不死不休。他刚想提醒胖子小心，就听胖子惨叫一声：“哎哟！”
一只纸糊的长矛穿透了胖子的肩膀，黄纸破裂处涌出黑色的粉末，像是烧尽的纸灰。胖子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石壁上，纸人士兵蜂拥而上，长矛、长刀密密麻麻地刺过来，眼看就要把他扎成筛子。
“小哥！”吴邪嘶吼着往上爬，手指抠进坑壁的泥土里，指甲缝里全是血。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坑边，黑金古刀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冷光。纸人士兵刚靠近，就被刀气劈成碎片，黄纸在空中纷飞，落地后瞬间化为灰烬。
“小哥！”吴邪终于爬出陪葬坑，刚要去扶胖子，却见胖子胸口又插着一柄纸剑，嘴角涌出黑血，眼睛瞪得滚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胖子！”吴邪扑过去抱住他，手指按在胖子颈动脉上——没有跳动。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刚才还跟他插科打诨的胖子，就这么死了？死在这些荒谬的纸人手里？
“不……不可能……”吴邪的手在发抖，想把纸剑拔出来，却发现那纸剑像是长在了胖子肉里，拔不动分毫。
张起灵站在他身后，手里的黑金古刀滴着黑色的液滴，纸人士兵的碎片还在脚边燃烧，火光映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突然，那些燃烧的纸灰在空中凝聚，重新拼成一个个纸人，只是这次它们手里的武器变成了燃烧的火箭，齐刷刷地朝吴邪射来。
“小心！”张起灵猛地转身，用后背挡在吴邪身前。
火箭穿透了他的肩膀，黄纸裹着的火焰瞬间在他身上蔓延。张起灵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黑色的血从伤口涌出，滴在地上，冒起白烟。他看着吴邪，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缓缓倒下，眼睛还望着胖子的方向。
“小哥！”
吴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他抱着胖子逐渐冰冷的身体，看着不远处同样没了气息的张起灵，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崩塌。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他想守护的人，最后总会因为他而死？
“都是你！”
刘丧的声音突然从通道口传来，带着哭腔和指责。他站在火光里，脸上满是泪痕：“如果不是你非要来这破墓，小哥不会死，胖子也不会死！他们都因你而死！”
“不……不是的……”吴邪摇着头，意识像被泡在水里，模糊不清。他看着刘丧，又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
“就是你！”刘丧一步步逼近，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你就是个灾星！你爷爷，你三叔，潘子……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吴邪的心里，他一直以来的恐惧被瞬间点燃。是啊，他就是个灾星，他就不该活着，不该连累身边的人……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像是有人用锥子刺穿了耳膜。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燃烧的纸人变成了墙上的壁画，胖子和小哥的“尸体”化为灰烬，刘丧的脸也变得模糊，像水中的倒影。
“吴邪！醒醒！”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带着熟悉的温度。吴邪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陪葬坑边，手里攥着044号的背包，胖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肩膀完好无损，张起灵站在通道口，黑金古刀插在地上，安然无恙。
“你刚才咋了？”胖子拍着他的脸，“跟中了邪似的，抱着个破背包哭，还喊我和小哥的名字。”
吴邪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衬衫。他看着胖子，又看看张起灵，手指颤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全是泪。
“是幻觉。”吴邪的声音发哑，指着坑壁上的壁画，“这壁画有问题，能让人产生幻觉，刚才我看到……你们都死了。”
胖子的脸色瞬间变了：“难怪我刚才摸那雷公像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合着是这壁画搞的鬼？”他赶紧后退两步，远离墙壁，“他娘的，这比粽子还邪门，杀人诛心啊！”
张起灵走到壁画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壁画上的颜料沾了点下来，在他指尖化为黑色的粉末。“是尸油混合朱砂画的，有致幻成分。”他的声音很平静，“刚才刘丧也中了，我把他敲醒了，让他在外面等着。”
吴邪这才想起刘丧，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刚才他真的崩溃了，后果不堪设想。他把背包里的录音机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不管这壁画多邪门，我们必须找到三叔留下的东西，不能让胖子和小哥白白冒险。”
胖子把雷公像搬到通道中央，这尊石像约莫半人高，用灰白色的石头雕成，雷公的脸狰狞可怖，眼睛是两颗绿色的琉璃珠，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幽光。
“这玩意儿说不定是个开关。”胖子拍着石像的底座，“刚才我摸到后面有个洞，手伸进去就被抓了，现在想想，可能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吴邪走过去，果然在石像背后发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洞口边缘很光滑，像是经常有东西进出。他用手电筒照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隐约能看到石壁上有抓挠的痕迹。
“刚才抓你的是啥？”吴邪皱眉，“像人手吗？”
“不太像。”胖子回忆着，“感觉爪子很尖，冷冰冰的，力气大得吓人，差点把我胳膊拽进去。”他突然一拍大腿，“对了！跟044号尸体身上的挠痕一模一样！”
吴邪心里一沉。难道044号的死，和这洞里的东西有关？他刚要说话，胖子突然指着石像旁边的墙壁：“天真，你看那！”
只见刚才还光秃秃的岩壁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洞，大小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洞里面黑得像泼了墨，隐约能听到“滴答”的水声。
“这洞刚才没有啊。”吴邪警惕地看着洞口，“像是刚裂开的，难道是你刚才被抓的时候触发的？”
“管它呢，有洞就得探探。”胖子撸起袖子，“胖爷我刚才吃了亏，正好找那玩意儿算账。”他伸手就要往洞里探，被吴邪一把拉住。
“别冲动。”吴邪从背包里拿出工兵铲，“用这个试试。”
工兵铲伸进洞里，没碰到任何东西。就在他准备收回的时候，铲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一股巨大的力气从洞里传来，差点把工兵铲抢走。
“来了！”胖子大喊，和吴邪一起使劲往后拽。
两人僵持了几秒，洞里的力气突然消失了。工兵铲“嗖”地一声被拽了出来，带着胖子和吴邪往前踉跄了几步。胖子没站稳，手忙脚乱地去扶石像，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在石壁上。
“轰隆”一声，石壁竟然是空的！胖子连人带石像一起掉了进去，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胖子！”吴邪赶紧冲过去，趴在洞口往下看。
下面是个狭窄的陪葬坑，深约三米，胖子正压在石像上哼哼，旁边堆着密密麻麻的骷髅头，白森森的一片，在手电筒的光下格外渗人。
“他娘的……这是掉进骨头窝了……”胖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揉着腰，“快来拉我一把。”
吴邪放下绳索，刚要往下爬，突然注意到那些骷髅里，有一具骨架的脖子上挂着个金属牌。他让胖子把那牌子捡过来，上面刻着“044”三个数字。
“是三叔的队员！”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044号的完整尸体！”
胖子把骨架翻过来，只见尸骨的胸腔有明显的碎裂痕迹，手腕和脚踝的骨头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之前看到的挠痕完全吻合。“看来这哥们儿是被洞里那玩意儿拖进来的，死前还挣扎过。”他啧了一声，“死亡时间至少三十年，跟咱推测的对得上。”
吴邪在骨架旁边的泥土里摸索，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台老式录音机，和杨大广留下的那台很像，只是外壳更破旧，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找到了！”吴邪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这肯定是044号当年留下的，里面说不定有三叔的线索。他赶紧检查录音机，电池早就没电了，但磁带还在里面，看起来没损坏。
“赶紧修修。”胖子凑过来，眼睛发亮，“说不定能听到你三叔的声音。”
吴邪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电池和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录音机。这活儿他以前常干，三叔的旧录音机都是他帮忙保养的。几分钟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录音机的指示灯亮了。
“成了！”吴邪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里先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隐约的风声，像是在旷野里录制的。吴邪和胖子屏住呼吸，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年轻的锐气，是吴三省：“……信号稳定，杨大广，你那边的录音机准备好了吗？这次的雷声频率很特殊，陈文锦说可能和‘它’有关。”
“准备好了。”是杨大广的声音，有些紧张，“就是这地方太邪门了，刚才看到有影子在树后面晃。”
“别管那些。”陈文锦的声音清冷，“注意听雷声里的规律，上次在气象站录的片段，我比对过了，和青铜门里的声波频率吻合。”
电流声再次响起，这次持续了很久，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的，像是直接在耳边炸开。这雷声和之前磁带里的不同，更加密集，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有人在操控天空的雷电。
“这雷声……”胖子的脸色有些发白，“听着咋这么瘆得慌？”
吴邪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骷髅上。就在雷声响起的瞬间，那些原本静止的骷髅，竟然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骨头摩擦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要重新拼合成人形。
“胖子，快看！”吴邪指着最近的一具骷髅。
那具骷髅的手指动了动，接着是手腕、胳膊，最后整个骨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眶对准了吴邪的方向。
“活……活了？”胖子手里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他娘的是啥情况？听雷还能叫醒死人？”
录音机里的雷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响。更多的骷髅站了起来，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带着明确的目标，一步步朝着吴邪和胖子围过来。044号的骨架也动了，它的速度比其他骷髅快，脖子上的金属牌“叮当”作响，率先冲到了吴邪身后。
“小心！”胖子大喊，一把将吴邪推开。
吴邪踉跄着回头，只见044号的骨架伸出骨爪，朝着录音机抓来。他赶紧把录音机护在怀里，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骨架扑了个空，转身又扑过来，动作灵活得不像一具死了三十年的尸体。
“这玩意儿是冲着录音机来的！”吴邪大喊，“快关掉！”
胖子扑过去按停止键，可录音机像是卡壳了，按键纹丝不动，雷声还在疯狂地响着。越来越多的骷髅围拢过来，骨爪在石壁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把两人逼到了陪葬坑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洞口跃下，黑金古刀带着寒光横扫，瞬间将几具骷髅劈成碎片。张起灵落在吴邪身边，看了一眼疯狂运转的录音机，又看了看那些被雷声驱动的骷髅，眼神一凝。
“毁掉它。”张起灵的声音很沉。
吴邪心里一痛，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刚要砸下去，录音机里的雷声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吴三省急促的喘息声：“……它醒了！陈文锦，快撤！044被缠住了，别管他！记住，听雷能唤醒‘它’，也能杀死‘它’，找到完整的雷声，就能……”
后面的话被一阵尖叫打断，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最后归于死寂。
录音机“咔哒”一声，自动停了。
那些站起来的骷髅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哗啦啦”地散成了一堆白骨，044号的骨架也瘫倒在地，再也没动过。
陪葬坑里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在回荡。
吴邪紧紧攥着录音机，眼眶发热。他终于听到了三叔的声音，听到了当年的真相。044号是为了掩护三叔他们撤退才死的，而这听雷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看来咱来对地方了。”胖子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你三叔没骗咱，这录音机就是关键。”
张起灵走到骷髅堆前，捡起一块碎骨，上面的划痕还很清晰。“它们不是被雷声唤醒的。”他指着骨头上的黑色纹路，“是被雷音里的某种频率激活的，这骨头里有东西。”
吴邪凑过去看，果然在骨头的裂缝里，看到了一丝黑色的粘液，和之前遇到的母石碎片上的粘液一模一样。
“是母石的残留力量。”吴邪的心脏猛地一缩，“三叔他们当年在这里遇到的，可能不只是听雷，还有……和母石有关的东西。”
另一边，张起灵离开通道后，刘丧一直跟在他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影子。通道里很暗，只有小哥手里的手电筒发出一道光柱，照亮前方的路。
“小哥，你说吴邪他们会不会有事？”刘丧忍不住问，“刚才那壁画太邪门了，我差点以为我爸真要烧死我。”
张起灵没说话，脚步没停。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壁画有问题？”刘丧又问，“你怎么不提醒我们？还有，你跟吴邪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总跟着他？”
他问了一串问题，张起灵始终没回应，仿佛没听到。刘丧撇撇嘴，心里却清楚——刚才他明明听到了吴邪和胖子的“敲敲话”（他们用敲击石壁传递信息的暗号），吴邪说“找到044，有录音机”，可他告诉小哥“什么也没听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或许是不想被当成透明人，或许是想看看小哥找不到人会急成什么样，可小哥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他有些挫败。
走到一处岔路口，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壁画。画上是一群人跪在雷公像前，被纸人士兵包围，表情痛苦不堪。刘丧刚看了两眼，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壁画活了过来——他爸举着火把，小妈站在旁边冷笑，两人嘴里骂着“野种”，一步步朝他逼近。
“别过来！”刘丧尖叫着后退，撞到了石壁上。
“刘丧。”
张起灵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刘丧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对着空墙发抖，火把和人影都消失了，只有小哥站在面前，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别乱看壁画。”张起灵说完，转身走进了左边的通道。
刘丧抹了把冷汗，赶紧跟上去。他看着小哥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虽然话少，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他一把。刚才如果不是小哥喊他，他可能还陷在幻觉里，说不定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谢了。”刘丧低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张起灵还是没回头，但脚步似乎放慢了些，像是在等他。
与此同时，长沙的二叔宅院里，气氛凝重。吴二白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浙东沿海的滩涂位置，眉头紧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