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还在山巅回荡，热浪裹挟着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吴邪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幸好被身后的胖子一把拽住。“他娘的，这动静比胖爷我放的二踢脚还猛！”胖子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眯眼望向山下——那座宏伟的地下宫殿正在坍塌，黑色的粘液混着碎石从山缝里涌出，却在接触到雷火残留的温度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化为一缕缕黑烟。
张起灵站在崖边，黑金古刀上的血迹已被热浪烘干，他望着宫殿坍塌的方向，眉头微蹙。刚才爆炸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黑影中闪过，像极了曾经在青铜门后感受到的虚无，却又带着更强烈的恶意。
“结束了？”胖子喘着气问。吴邪刚要点头，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起来——山巅的碎石变成了井下的骸骨，胖子的脸在浓烟中忽明忽暗，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你是谁？”吴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刚才雷火爆炸时，他的眼睛被强光刺激，本就没好利索的视力又开始模糊，那些被白酒和烟雾逼出的眼虫似乎并未完全清除，此刻正顺着眼底的血管疯狂蠕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天真，你咋了？”胖子察觉到不对，伸手想碰他，却被吴邪猛地挥开。“别碰我！”吴邪的声音带着颤抖，眼前的胖子突然变成了焦老板的模样，手里举着枪，枪口正对着张起灵的后背。“你想干什么？！”他嘶吼着扑过去，匕首直指“焦老板”的咽喉。
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懵了，仓促间只能侧身躲闪，匕首划破了他的胳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吴邪！你疯了？是我啊！”他又惊又痛，却舍不得还手，只能连连后退。可在吴邪眼里，他看到的是“焦老板”狞笑着逼近，嘴里还念叨着“青铜门的秘密是我的”。
“去死！”吴邪红着眼再次扑上，这一次他用尽全力，匕首直刺胖子的胸口。胖子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等死，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股巨力拽开——张起灵不知何时挡在了两人中间，黑金古刀的刀背重重磕在吴邪的手腕上，匕首“哐当”落地。
“呃……”吴邪吃痛，幻觉却更严重了，他看着张起灵，突然觉得对方的脸变成了无数重叠的影子，有三叔，有陈文锦，还有056号那双被眼虫蛀空的眼睛。“你们都骗我……”他捂着头蹲下，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张起灵迅速从背包里翻出剩下的白酒，毫不犹豫地泼在吴邪的脸上。酒精的刺激让吴邪猛地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幻象像玻璃般碎裂，胖子流血的胳膊和张起灵紧绷的侧脸重新清晰起来。“胖…胖子？”他懵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你受伤了！对不起，我刚才……”
“少废话，先处理伤口！”胖子龇牙咧嘴地按住胳膊，其实心里早软了——他知道吴邪是被眼虫影响了，哪能真怪他。张起灵已经用布条帮胖子包扎好伤口，又拿出仅剩的干草点燃，让烟雾熏在吴邪的眼睛上。这一次，吴邪强忍着刺痛没动，直到眼角渗出的液体里又漂出几条细如棉线的白虫，他才觉得眼前的眩晕感减轻了些。
“这眼虫真他娘的阴魂不散。”胖子骂了一句，“看来光靠白酒和烟雾治标不治本，得赶紧找个安全地方好好处理。”吴邪点点头，目光扫过山巅——刚才的爆炸震塌了通往山下的路，只有一条被碎石掩盖的小径隐约通向地宫深处，“只能往回走了，从地宫另一个出口绕出去。”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进地宫，坍塌的碎石堵住了主墓室的入口，幸好旁边还有一条狭窄的耳室通道。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是刘丧？”胖子精神一振，回应了同样的节奏。
通道尽头闪过一道手电光，刘丧的脸从阴影里探出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松了口气：“吴邪哥，胖爷，小哥！你们没事太好了！”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显然之前也经历了一场恶战，“我刚才在外面听到爆炸声，想进去找你们，却被皮俑堵在了这儿。”
“焦老板呢？”吴邪问。刘丧的脸色沉了沉：“被皮俑拖进黑影里了，估计没救了。不过那些皮俑好像被爆炸震懵了，暂时没追过来。”他顿了顿，突然侧耳倾听，眉头越皱越紧，“不对，有东西过来了。”
他的听力远超常人，能捕捉到百米外的细微声响。“是人手贝！还有皮俑，数量不少，正从主墓室的方向往这儿爬！”刘丧急声道，“这通道太窄，被堵住就完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通道尽头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只灰白色的人手贝正像潮水般涌来，它们的“手指”在石壁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摇摇晃晃的皮俑，眼窝深处闪烁着幽蓝的光。
“跑！”吴邪大喊一声，四人转身往耳室深处冲。耳室比通道宽敞些，中央停放着一艘半腐朽的木船，看样式像是明清时期的漕运船，船身被铁链固定在石壁上，显然是当年听雷人留下的。“上船！”胖子眼疾手快，率先跳上船板，一把将刘丧拉了上来。
张起灵挥刀砍断追上来的几只人手贝，护着吴邪跳上船。吴邪刚站稳，就看到一只皮俑已经扑到船边，腐朽的手爪差点抓到他的脚踝。“快把船推开！”他大喊着去解铁链，却发现铁链早已锈死，根本拧不动。
“看我的！”胖子抡起工兵铲猛砸铁链的锁扣，“哐当”几声巨响，锁扣应声而断。张起灵趁机用刀鞘猛推船身，木船缓缓地向耳室中央的水池漂去。水池里的水泛着墨绿色，和他们之前遇到的污染水一模一样，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膜，隐约能看到水下有东西在游动。
“他娘的，这水里不会也有眼虫吧？”胖子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远离船舷。刘丧却指着船尾：“那儿有桨！我们划到对岸去，那边有个出口！”
吴邪刚拿起木桨，就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一只皮俑掉进了水里，还没等挣扎，水面就涌起一阵浑浊的浪花，无数只人手贝从水底钻出来，瞬间将皮俑啃成了一堆白骨。“我靠！这人手贝还能水下作战？”胖子吓得差点把工兵铲掉进水里。
更可怕的是，那些追来的皮俑像是不怕死一样，纷纷跳进水里，朝着木船游来。它们的身体被人手贝啃噬着，却依旧伸出手爪想要抓住船板，墨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残肢断臂，看起来像一锅沸腾的浓汤。
“快划！”吴邪和胖子拼命摇动木桨，木船在水面上歪歪扭扭地前进。张起灵站在船头，黑金古刀寒光闪烁，每当有皮俑靠近，就被他一刀劈成两半。刘丧则用手电照着水下，提醒他们避开人手贝聚集的区域：“左边！左边水浅，人手贝多！往右！”
就在木船即将靠岸时，船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胖子没站稳，差点摔进水里：“他娘的，水下有大家伙！”吴邪低头一看，只见船底的木板正在慢慢开裂，一只长满吸盘的触手从裂缝里钻了出来，正朝着胖子的脚踝缠去——是“它”的残躯！
“小哥！”吴邪大喊。张起灵反手一刀砍断触手，墨绿色的粘液溅了船板一地，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但更多的触手从水下涌来，像无数条毒蛇般缠绕住船身，木船开始剧烈摇晃，随时可能散架。
“拼了！”胖子掏出仅剩的半瓶白酒，拧开瓶盖就往触手上泼，“让你尝尝胖爷的烈酒！”白酒遇到粘液瞬间燃起小火苗，触手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暂时松开了船身。“就是现在！”吴邪抓住机会，用尽全力将木桨插进岸边的石缝里，借力将船拉向岸边。
张起灵第一个跳上岸，伸手将吴邪和刘丧拉了上来。胖子殿后，刚跳上岸，木船就被触手彻底撕碎，沉入了水底。他回头望了一眼翻滚的水面，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这地方太邪门了，再待下去迟早成了人手贝的点心。”
岸边的通道比之前的耳室更宽敞，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青铜器皿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刘丧边走边用手电照着符号：“这些好像是听雷的图谱，记录着不同雷声的频率……”他突然停住脚步，脸色变得煞白，“不对，这图谱在动。”
吴邪凑近一看，那些符号真的在缓慢移动，像是活过来一样，渐渐组成了一张人脸的形状——和焦老板的脸一模一样。“是幻觉！”他立刻捂住眼睛，“别盯着看，是眼虫在搞鬼！”
胖子却已经看得入了迷，喃喃自语：“青铜门……坐标……宝藏……”他突然抄起工兵铲，眼神变得和之前的吴邪一样凶狠，朝着离他最近的刘丧挥去，“宝藏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胖爷！你醒醒！”刘丧吓得连连后退，却被地上的碎石绊倒。眼看工兵铲就要砸到他脸上，张起灵一把抓住胖子的手腕，反手将他按在地上。胖子还在疯狂挣扎，嘴里胡乱喊着藏宝图的位置，显然也被眼虫控制了。
“用白酒！”吴邪赶紧掏出最后一点白酒，泼在胖子的脸上。酒精的刺激让胖子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神渐渐清明：“我……我刚才咋了？”看到自己手里的工兵铲，再看看一脸惊恐的刘丧，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娘的，这眼虫真是阴魂不散！”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皮俑特有的嘶吼。刘丧的脸色更难看了：“糟了，刚才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皮俑，还有……人手贝也跟过来了！”
他的话刚说完，通道尽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皮俑们簇拥着一堆堆蠕动的人手贝，像一条黑色的潮水般涌来。而他们身后，就是那片墨绿色的死亡水域，退无可退。
“上船！”吴邪突然指向岸边剩下的一艘破船——那是之前被他们忽略的另一艘木船，虽然破旧，却还能勉强漂浮。“只有这一条路了，划到水池中央的石台上，那里地势高，能暂时挡住它们。”
张起灵二话不说，扛起胖子就往破船跑。吴邪拉着刘丧紧随其后，刚跳上船，就听到身后传来人手贝啃噬石壁的声音。胖子挣扎着爬起来：“我来划！”他捡起一根断裂的木桨，拼命摇动，破船缓缓地向水池中央的石台漂去。
石台上布满了青苔，中央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大字：“雷火焚尽，万物归墟”。吴邪抚摸着石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听雷人的最后遗言——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用雷火终结一切，包括他们自己。
“快看！”刘丧指着岸边，那些皮俑和人手贝追到水边就停住了，似乎不敢靠近水池中央。“它们怕这水？”胖子疑惑道。吴邪却注意到石台下的水面泛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燃烧，“不是怕水，是怕水里的东西。”
话音刚落，水池中央突然涌起一股红色的水柱，里面夹杂着无数细小的火星，像一条燃烧的火龙直冲天际。那些红色的液体接触到岸边的皮俑和人手贝，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是雷火的残留！”吴邪恍然大悟，“爆炸的雷火渗进了水里，把这水池变成了天然的防火墙！”胖子兴奋地拍了拍石台：“他娘的，这下安全了！”
然而，安全只是暂时的。红色的水柱很快消失，水面重新变回墨绿色，岸边未被烧尽的皮俑和人手贝又开始蠢蠢欲动。刘丧的脸色再次凝重起来：“雷火的力量在减弱，最多只能撑半个时辰。”
吴邪望着石台上的石碑，突然发现碑底有一个凹槽，形状和他们从货舱里找到的那盘撕掉标签的磁带一模一样。“难道……”他掏出那盘磁带，小心翼翼地放进凹槽里。
“咔哒”一声，石碑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陈旧的日记本，封面上写着三个字：“056号”。
吴邪颤抖着翻开日记本，里面的字迹比笔记里的更潦草，记录着056号最后的日子：“……雷火可以消灭‘它’，但需要祭品……麒麟血是钥匙，母石是引信，而听雷人，必须成为最后的燃料……”
“祭品？燃料？”胖子愣住了，“他这话啥意思？”吴邪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幅图——一个人站在青铜器皿里，被雷火吞噬，而他的胸口，纹着和张起灵一样的麒麟纹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张起灵身上。他静静地站在石台边缘，望着水面上的倒影，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切。“我去。”他淡淡地说，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不行！”吴邪立刻反对，“这日记说不定是假的，哪能让你去冒险！”胖子也急了：“小哥，你别听这破日记瞎咧咧，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吴邪的肩膀：“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灭‘它’。”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我是张家最后的起灵，这是我的宿命。”
就在这时，岸边的皮俑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吼，开始疯狂地撞击水面，墨绿色的水波溅到石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刘丧大喊：“雷火的力量快没了！它们要过来了！”
张起灵不再犹豫，转身就要往岸边跳。吴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眶通红：“要去一起去！你忘了我们是铁三角吗？”胖子也拍着胸脯：“对！胖爷我陪你！大不了一起上黄泉路，路上还能打个麻将！”
张起灵看着他们，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他轻轻挣开吴邪的手：“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指向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角落，那里画着一个小小的地图，标注着哑巴村古树的位置，“把真相带出去，告诉所有人，青铜门后没有宝藏，只有毁灭。”
他说完，纵身跃下石台，朝着岸边的青铜器皿跑去。那些皮俑和人手贝像是感受到了威胁，纷纷向他扑去。张起灵的身影在墨绿色的水面上穿梭，黑金古刀舞出一片寒光，每一步都留下一串燃烧的血花——他在用自己的麒麟血点燃雷火的引信。
“小哥！”吴邪和胖子撕心裂肺地大喊，却被刘丧死死拉住：“吴邪哥，别冲动！这是小哥自己的选择！我们得完成他的托付！”
张起灵已经跑到青铜器皿旁，他割破手掌，将鲜血洒满器皿内壁，然后纵身跳了进去。就在他落入器皿的瞬间，天空中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比之前更巨大的雷火划破天际，正好击中青铜器皿。
“轰——”
雷火冲天而起，将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吴邪他们看到，张起灵的身影在雷火中渐渐变得透明，而“它”的黑影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被雷火彻底吞噬，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雷火熄灭后，地宫陷入一片死寂。岸边的皮俑和人手贝失去了力量，纷纷瘫倒在地，化为一滩滩墨绿色的粘液。
吴邪和胖子跪在石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刘丧默默地转过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擦干眼泪，拿起那本日记本和056号笔记：“我们该走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不能让小哥白白牺牲。”
三人登上破船，划向岸边。经过青铜器皿时，他们看到里面只剩下一把黑金古刀，静静地躺在灰烬里。吴邪将刀捡起，紧紧握在手里，刀柄上似乎还残留着张起灵的温度。
走出地宫时，天空已经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哑巴村的屋顶上，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显得格外真切。刘丧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等等，有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却异常熟悉，像是有人光着脚踩在草地上。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草丛里钻出一个身影，穿着蓝色的连帽衫，背着一把黑金古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