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打在飘飘理发店的玻璃上,把“飘飘理发”四个字晕成一片模糊的水渍。王胖子坐在理发椅上,脖子上围着沾了碎发的围布,看着镜子里自己新剃的平头,忍不住龇牙咧嘴:“我说飘飘妹子,你这手艺跟你人一样,看着温柔,下手是真狠啊。”
飘飘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碎发,嘴角勾了勾,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总比某些人强,嘴里说着帮忙看店,结果把客人的狗毛当成头发剪,害得我赔了人家两百块。”
“那不是天黑看岔了嘛。”胖子嘿嘿笑着打岔,眼神却悄悄落在柜台后的药盒上。小梅的进口药快吃完了,药盒空了大半,飘飘昨晚翻了半夜抽屉,叹气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趁着飘飘转身倒垃圾的功夫,悄悄塞进柜台的抽屉里。里面是他刚从解雨臣那里“借”来的五千块,不多,但够小梅买半个月的药。
“对了,”飘飘端来杯热水,放在胖子面前,“昨天薛五的人又来电话了,说……说只要我帮他们个小忙,就把欠医院的钱都还了。”
胖子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什么忙?”
“就是……看看你和吴邪平时都在聊些什么,有没有提过‘十一仓’‘听雷’之类的词。”飘飘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绞着衣角,“他们说,只要我把听到的告诉他们,不仅医药费全免,还能给小梅安排最好的康复中心。”
胖子心里“咯噔”一下。薛五这招够阴的,知道飘飘最软肋在哪,用孩子的病当诱饵,不愁她不上钩。
“你答应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飘飘咬着唇,眼圈红了,“小梅昨晚又发烧了,医生说要是再跟不上治疗,之前的手术就白做了。胖子,我实在没办法了……”
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胖子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骂薛五不是东西,想拍胸脯说钱他来想办法,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飘飘抹了把眼泪,突然抬头看着胖子,眼神里带着点试探,“你跟吴邪……到底是来杭州做什么的?你们总说在查事,查的到底是什么事?”
胖子的心跳漏了一拍。来了,该来的总会来。他早就料到薛五会让飘飘套话,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就是……做点小生意。”他挠挠头,假装没看到飘飘探究的眼神,“你也知道,我跟天真以前倒腾过古董,这次来杭州,是想收几件好东西。”
“收古董需要天天往医院跑?需要半夜去废弃仓库?”飘飘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上次你救我的时候,手里的瓦罐里装的根本不是中药,是能让人过敏的药草,我在医院学过护理,不会认错的。”
胖子看着她亮起来的眼睛,突然明白,飘飘心里早就起了疑。薛五的人肯定跟她说了不少“内情”,把他和吴邪说成了危险的盗墓贼,让她觉得帮忙套话是在“自保”。
“妹子,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放下水杯,认真地看着飘飘,“我跟天真不是坏人,我们做的事,虽然危险,但对得起良心。薛五那帮人,才是真正的豺狼,你要是跟他们扯上关系,早晚得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小梅……”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胖子打断她,声音提高了八度,“就算我去卖血、去搬砖,也绝对不会让你跟薛五那种人合作!”
他的话像块石头砸在水里,溅起的水花让飘飘愣住了。她看着胖子涨红的脸,看着他眼里的焦急和真诚,突然想起那晚在仓库,他举着瓦罐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悄悄软了下去。
“我……我再想想。”她低下头,不敢看胖子的眼睛。
胖子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暂时过去了。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薛五不会善罢甘休,飘飘的动摇,就像理发店窗上的裂痕,迟早会越来越大。
***傍晚,胖子借口买烟,溜到街角的公用电话亭给吴邪打call。
“天真,情况不妙,薛五开始给飘飘下套了。”他对着听筒压低声音,“那妹子虽然没答应,但看那样子,估计撑不了多久。小梅的药快断了,她急得满嘴起泡。”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吴邪带着喘息的声音:“我这边也查到点东西,薛五背后是听雷会的人,他们要找的不是我,是十一仓里的‘听雷装置’。飘飘只是他们用来牵制你的棋子。”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飘飘掉坑里吧?”胖子急了,“要不我直接把薛五的底给她掀了?”
“不行。”吴邪的声音很坚定,“现在告诉她,她未必信,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你先稳住她,我让白昊天查薛五的账本,找到他挪用医院捐款的证据。只要能证明他在骗飘飘,她就不会再信他的话。”
胖子挂了电话,看着理发店的方向,灯光透过雨雾亮着,温暖得像个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空烟盒,突然觉得,这烟戒了也好,省下来的钱,还能给小梅买两盒进口水果。
回到理发店,飘飘正对着电话皱眉,见他回来,赶紧挂了。
“谁啊?”胖子装作不经意地问。
“没……没什么。”飘飘避开他的目光,“是医院打来的,说小梅明天可以做康复训练了。”
胖子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指节发白——刚才电话里的声音,他在门口听见了,是薛五的跟班,语气里带着威胁。
“那挺好啊。”他故意提高声音,从怀里掏出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递过去,“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飘飘接过苹果,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苹果是红富士,又大又圆,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品种。
“胖子,”她突然开口,“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吴邪,是不是真的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胖子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想了想,决定说一半留一半:“是有点危险,但跟你和小梅没关系。我们就是想找个人,问清楚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跟十一仓有关?”飘飘追问。
“……嗯。”胖子没否认。
飘飘低下头,啃了口苹果,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却没什么滋味。她想起薛五的人说的话:“王胖子他们是盗墓贼,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跟他们扯上关系,小梅的病永远别想治好。”
“我知道了。”她放下苹果,语气突然变得平静,“你们的事,我不管了。但我也不会帮薛五,我自己想办法筹钱。”
胖子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他知道,这“自己想办法”四个字里,藏着多少无奈和辛酸。
***第二天一早,胖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住在理发店楼上的阁楼,是飘飘特意收拾出来的,铺着碎花床单,像小姑娘的房间。
“胖子!快醒醒!”飘飘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梅……小梅的药没了,医生说今天必须换药,不然会有排异反应!”
胖子一骨碌爬起来,跟着飘飘冲进医院。小梅躺在病床上,小脸苍白,呼吸急促,胳膊上起了层红疹。医生正拿着病历本皱眉:“进口抑制剂断了,只能用国产的替代,但效果差很多,你们自己考虑。”
“用!怎么不用!”胖子掏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三百块。他脸一红,刚想说去取,就被飘飘拉住了。
“别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给薛五打电话。”
胖子看着她走向走廊尽头的电话亭,背影单薄得像片叶子。他想冲过去拦住她,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没钱,在医院连句话都没底气说。
飘飘很快回来了,脸色平静得可怕:“他答应了,药马上送到。但他有个条件,让我今晚去码头见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我。”
胖子的心沉到了谷底。码头是薛五的地盘,晚上去见他,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陪你去。”他抓住飘飘的手,她的指尖冰凉。
“不行!”飘飘甩开他的手,眼圈红了,“薛五说,只能我一个人去,不然就取消约定。胖子,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了。”
她转身回了病房,留下胖子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玻璃,像在为谁敲丧钟。
***晚上八点,飘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浅蓝色的连衣裙,是她结婚时穿的。她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把胖子塞给她的防狼喷雾藏在袖口,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理发店。
胖子就躲在街角的树后,穿着件黑色雨衣,像个影子。他给吴邪发了信息:“飘飘去码头了,我跟着,随时准备动手。”
吴邪的信息很快回过来:“小心,白昊天查到薛五的账本了,他根本没能力支付医药费,今晚是鸿门宴,目标是你。”
胖子握紧手里的钢管,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模糊了视线。他看到飘飘上了辆黑色轿车,车牌号是薛五的,车尾灯像两颗猩红的眼睛,消失在雨幕里。
码头的风很大,带着咸腥味。废弃的集装箱堆得像座迷宫,薛五的人早在那里等着,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来晃去。
“王胖子呢?没跟来?”薛五叼着烟,三角眼在飘飘身上扫来扫去。
“他不知道我来。”飘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药呢?”
“药在车里。”薛五指了指远处的货车,“但你得先告诉我,王胖子昨天晚上跟吴邪通电话,说了些什么。”
飘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根本没听胖子打电话,昨晚他一直在阁楼抽烟,烟头扔了一地。
“我……我没听清。”她低下头,不敢看薛五的眼睛。
“没听清?”薛五冷笑一声,突然挥手,两个手下立刻抓住了飘飘的胳膊,“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把她带到集装箱里,让她好好‘回忆回忆’。”
飘飘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喊:“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集装箱顶上跳下来,钢管“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薛五的裤脚。
“薛五,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胖子扯下雨衣帽子,脸上全是雨水,眼神却亮得吓人,“有本事冲我来!”
“王胖子?”薛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狞笑,“正想找你呢,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的手下立刻围了上去,钢管和拳头在雨幕里挥舞。胖子虽然胖,但身手灵活,在部队练过的格斗术不是盖的,三两下就放倒了两个。但对方人多,他很快被逼到集装箱角落,后背挨了一闷棍,疼得龇牙咧嘴。
“胖子!”飘飘急得大喊,突然想起袖口的防狼喷雾,对着离她最近的手下眼睛喷去。那人大叫一声捂住脸,她趁机抢过他手里的钢管,朝着薛五的腿狠狠砸下去。
“嗷!”薛五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胖子趁机扑上来,一拳砸在他脸上,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说!药到底在哪!”胖子掐着薛五的脖子,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在……在货车驾驶室……”薛五喘着粗气,“我骗你的,根本没药……听雷会的人说了,只要把你引来,就给我五十万……”
飘飘的脸色瞬间惨白。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根本没有什么医药费,他们只是想利用她引胖子出来。
胖子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再给薛五一拳,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是白昊天报的警,吴邪算准了时间,让她在胖子动手时报警。
薛五的人瞬间作鸟兽散,只剩下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胖子拉起飘飘,往码头外跑,雨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却让人清醒。
“对不起。”跑到安全的地方,飘飘突然停下来,低着头说,“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差点上了薛五的当。”
“说啥呢。”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嘿嘿一笑,“换做是我,说不定比你还慌。再说了,要不是你那一下,我今天就得交代在码头了。”
飘飘看着他脸上的淤青,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倒霉啥。”胖子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皱巴巴的药盒,“吴邪让人送的,进口抑制剂,刚到医院。”
飘飘接过药盒,上面的外文标签她认识,正是小梅需要的那种。她突然想起什么,看着胖子:“你早就知道薛五是骗我的?”
“猜的。”胖子挠挠头,“那孙子一肚子坏水,说的话能信才有鬼。”
其实他昨晚就给吴邪打了电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弄到药。吴邪动用了所有关系,联系了国外的朋友,用最快的速度空运过来,刚好在警察来之前送到码头。
“走吧,去医院。”胖子拉起飘飘的手,这次她没有躲开,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雨还在下,但两人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理发店的裂痕还在,但只要有阳光照进来,总有一天会慢慢愈合。胖子想,不管听雷会多厉害,薛五多阴险,只要他和飘飘、吴邪、小梅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至于飘飘心里那点对他身份的怀疑,胖子觉得,不急。时间长了,她总会明白,他王胖子虽然爱吹牛、有点贪财,但在关键时刻,绝对不会掉链子。尤其是对自己在乎的人,他能豁出命去护着。
码头的警笛声渐渐远去,雨幕里,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越走越远,像两株在风雨里紧紧靠在一起的向日葵,朝着有光的地方,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