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当区的甬道尽头，藏着一截废弃的列车车厢，锈迹斑斑的铁皮上还能辨认出“淞沪铁路”的字样。白昊天循着若有若无的滴水声靠近，车厢门被一把黄铜锁锁着，锁孔里卡着半片玉佩——是吴邪那枚“启”字佩的碎片。
“吴邪？”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只有自己的回音。自从在死当区入口被蛊虫袭击后，她和吴邪就被虫雾冲散了，手里只剩下他塞过来的探照灯和半片玉佩。
锁孔里的碎片像是在指引她，白昊天掏出随身携带的发夹，学着吴邪的样子撬动锁芯。“咔哒”一声，黄铜锁开了，车厢门缓缓滑开，一股腐朽的木头味扑面而来。
探照灯的光柱扫过车厢，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积满灰尘的座椅和散落的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是民国二十六年——正是张启山修建十一仓的年份。
“什么都没有……”白昊天皱起眉，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滴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东西在车厢顶上爬行。
她猛地抬头，只见车顶的阴影里，一团漆黑的雾气正在凝聚，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悬浮的星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手摸到腰间的匕首，却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发麻——雾气中飘出的细毛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痛。
黑影突然俯冲下来，像一张无形的网，朝着她的面门罩过来！白昊天吓得闭上眼，却迟迟没感觉到疼痛，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是“滋滋”的灼烧声。
她睁开眼，看到吴邪正举着一把老式猎枪，枪口还冒着烟，而那团黑影已经退到车厢角落，发出痛苦的嘶鸣。旁边站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个铜葫芦，正对着黑影摇晃，葫芦里的液体洒出来，落在黑影上，冒出白色的烟雾。
“宽叔！”吴邪喊了一声，将白昊天拉到身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称为宽叔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我在死当区守了三十年，就等着有人能闯过虫雾，没想到等来的是你这小子。”他指了指角落里正在消散的黑影，“这是‘虫雾’，死当区的特产，由千万只噬骨虫组成，专门吸食活人的精气。”
白昊天这才看清，黑影里果然藏着无数细小的虫子，正被铜葫芦里的液体腐蚀，渐渐化为乌有。“谢谢你，宽叔。”
“谢啥，要谢就谢你手里的玉佩碎片。”宽叔指了指她掌心的碎片，“那是我当年给吴三省的，他说要是有天他的侄子来了，看到这碎片就会懂。”
吴邪的心头一震：“你认识我三叔？”
“何止认识。”宽叔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车厢尽头的暗门，“他十年前就来过死当区，比你还疯，带着个黑眼镜，硬是闯过了‘头发林’，从这里拿走了半张雷城地图。”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油灯，灯芯被宽叔用火柴点燃，暖黄的光芒照亮了通道尽头的村落——数十间石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谷里，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看起来像个世外桃源。
“这是死当区的‘隐世地’，住着些不愿意离开十一仓的老仓员。”宽叔推开一间石屋的门，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晒干的艾草，“虫雾不敢靠近这里，因为我们有‘驱虫香’。”
他点燃桌上的香炉，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带着艾草和硫磺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定。“吴三省当年就在这住了三个月，天天对着张启山的手札发呆，说要找什么‘听雷的关键’。”
“他找到没有？”吴邪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半片玉佩。
“找到了，又好像没找到。”宽叔的眼神有些飘忽，“他走的那天，带走了个青铜盒子，说盒子里的东西能‘唤雷’，但也会‘招祸’。我劝他别碰，他说有些债，必须还。”
白昊天突然想起档案室里的卷宗：“是不是刻着‘吴’字的盒子？丁主管的清单里提到过，说x组织一直在找这个。”
宽叔的脸色沉了下去：“x？那帮披着人皮的豺狼！当年就是他们逼死了老仓管，抢走了一半的听雷手札！吴三省就是为了抢回手札，才闯进死当区的！”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三叔不是失踪了，是故意躲了起来，躲在x找不到的地方，继续对抗他们。
“我们要继续往前走。”他站起身，目光坚定，“不管三叔在哪里，不管x有多厉害，我必须找到那个青铜盒子。”
宽叔叹了口气，从墙角拖出个木箱，里面装着两把特制的火枪和几捆艾草：“往前是‘万虫窟’，虫雾最密集的地方。这火枪里装的是硫磺弹，能暂时驱散虫雾，艾草你们拿着，贴身放好。”
他顿了顿，看着白昊天：“丫头，前面太危险，你留在这等我们吧。”
“我不。”白昊天抓起一把火枪，动作利落地上膛，“吴邪说过，要走一起走。”
吴邪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突然想起在灨阳仓被电流击中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死死抓着他的手。
“走吧。”他扛起另一把火枪，朝着山谷深处走去，“早去早回。”
***万虫窟是条穿过山体的隧道，顶部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无数细小的黑影在孔洞里蠕动——那是虫雾的巢穴。宽叔说过，这里的虫雾是有“意识”的，会随着活人的气息聚集，越是害怕，它们来得越快。
“保持镇定，别想着跑。”吴邪压低声音，将艾草捆系在火枪上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虫雾怕火和硫磺，只要我们不慌乱，就能过去。”
白昊天点点头，握紧手里的火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隧道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孔洞里的黑影却越来越活跃，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走到隧道中段时，异变突生。一只体型巨大的虫雾突然从顶部的孔洞里落下，像一张黑色的网，罩向白昊天！
“小心！”吴邪猛地将她推开，同时扣动扳机，硫磺弹击中虫雾，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瞬间散开，却又很快重新凝聚，而且变得更加狂暴！
“它们被激怒了！”白昊天对着涌来的虫雾开枪，硫磺弹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却只能暂时逼退它们，无法彻底消灭，“太多了！我们撑不住！”
越来越多的虫雾从孔洞里涌出，黑压压的一片，将两人包围在中间。吴邪的火枪很快就没了子弹，艾草也烧得差不多了，火苗越来越弱，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跟我来！”他拉着白昊天往隧道一侧的石缝钻，那里的空间狭窄，或许能暂时躲避，“快！”
石缝里阴暗潮湿，长满了青苔，两人蜷缩在里面，能听到虫雾撞击石壁的声音，像暴雨打在窗户上。白昊天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紧紧攥着吴邪的衣角：“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吴邪的声音很平静，他在石缝深处摸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搬开后，后面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这里有出路。”
他先将白昊天推出去，自己正要跟上，却发现洞口被虫雾堵住了！一只虫雾顺着他的裤腿爬上来，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眼前瞬间闪过三叔的脸——还是那个戴着电子表的破绽。
“滚开！”他猛地清醒，掏出打火机点燃自己的外套，火焰瞬间窜起，逼退了虫雾，趁机钻进洞口。
洞口外是个小小的石室，角落里坐着个白发老头，正用树枝拨弄着篝火，火堆上架着个陶罐，里面的液体冒着泡，散发着和宽叔家一样的驱虫香。
“你俩可算来了。”老头抬起头，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明亮，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和吴邪、白昊天的碎片刚好能拼合。
“王俊义？”白昊天失声喊道。这张脸，她在监察部的老照片里见过——正是爷爷提到过的，十一仓最后一任正直的仓管，也是引吴邪进十一仓的神秘人。
老头笑了笑，将玉佩碎片递过来：“好久不见，小白丫头。还有你，吴邪，你比你三叔当年还倔。”
吴邪将三块碎片拼合，完整的玉佩发出温润的光，上面的铭文终于完整了——“雷城听雷，以启阴兵”。
“是你一直在引导我？”他想起那些匿名信息，那些恰到好处的线索，“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王俊义添了块柴，篝火噼啪作响，“x组织找的不是雷城，是能操控阴兵的听雷术，一旦被他们掌握，后果不堪设想。你三叔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躲起来，让你一步步揭开真相。”
他指着陶罐里的液体：“这是用万虫窟的草药熬的，能防虫雾，也能解蛊毒。你们刚才被虫雾碰到了，再晚点就会陷入永久的幻觉。”
白昊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层红疹，正慢慢消退，是篝火的热气和陶罐的香味起了作用。
“死当区的尽头，就是雷城的入口。”王俊义看着跳动的火苗，眼神变得悠远，“但那里有x组织布下的天罗地网，丁主管带着人早就守在那里了。”
吴邪握紧拼合的玉佩，篝火的光芒映在他眼里，像两簇跳动的火焰：“不管有多少人，我都要去。”
“我知道。”王俊义从怀里掏出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雷城入口的机关，“这是吴三省当年画的，能帮你们避开大部分陷阱。记住，听到雷声时，千万别睁眼。”
白昊天接过地图，突然想起什么：“您为什么一直躲在这里？”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知道雷城秘密的人，x一直在找我。”王俊义的声音低沉下来，“当年我没能阻止他们渗透十一仓，只能躲进死当区，培养能对抗他们的人——比如你爷爷，比如你，小白。”
他看着白昊天，眼神里充满了期许：“丫头，你的勇敢不输你爷爷，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吴邪站起身，将玉佩系在脖子上，玉佩贴着胸口，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我们走。”他对白昊天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白昊天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手里紧紧攥着地图。石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将篝火的温暖和老头的目光隔绝在外。
外面的虫雾已经散去，月光透过山体的缝隙照进来，照亮了通往雷城入口的路。吴邪回头看了眼，仿佛能看到三叔的身影在雾气中向他挥手，这一次，没有电子表的破绽，只有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期许。
“三叔，等我。”他在心里默念，然后握紧白昊天的手，朝着黑暗深处走去。
雷城的雷声，已经在耳边隐隐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