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缓缓滴落，手背的针孔有些发肿，护士刚换的药液标签上写着“镇定剂”——医生说他急火攻心，再这么折腾下去，肺纤维化会加速恶化。
“天真，红顶水仙松口了！”胖子的声音在听筒里炸响，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说只要给她五十万，就帮我们联系地下河的船夫，那老头以前是十一仓的摆渡人，知道吼泉的秘密通道！”
吴邪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声音沙哑：“五十万？我们哪来这么多钱？”他们从死当区逃出来时，身上除了雷城地图的拓印件，几乎身无分文，胖子口袋里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连住院费都不够。
“这不正想办法嘛。”胖子的声音低了下去，“王盟那小子把你铺子的东西当了些，凑了五万，还差四十五万。红顶水仙说三天内凑不齐，就把通道卖给焦老板的人。”
红顶水仙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消息贩子”，据说祖上是倒斗的，手里握着不少老行当的人脉。她和吴家有点旧怨，当年吴三省欠过她一笔钱，一直没还，所以这次开口就要五十万，明摆着是趁机敲竹杠。
“我知道了。”吴邪看着窗外的雨，心里盘算着，“让王盟别再当东西了，那些都是爷爷留下的念想。你先稳住红顶水仙，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挂了电话，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到白昊天的号码。小姑娘被他安排去盘店铺——那是三叔以前在杭州留下的老铺子，位置偏僻，但地段不错，适合当作临时据点。
“小白，铺子盘得怎么样了？”
“吴邪哥！我刚办好手续！”白昊天的声音带着雀跃，“我给铺子起了个名字，叫‘昊山居’，你觉得怎么样？‘昊’是我的名字，‘山居’是希望我们能像在山里一样安稳。”
吴邪笑了，这丫头总是能在紧张的时候带来点温暖。“挺好的。”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小白，你听我说，现在需要钱，五十万，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铺子抵押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白昊天坚定的声音：“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找中介，一定尽快办妥！”
“别抵押。”吴邪拦住她，“找个靠谱的古董行，把铺子里的老物件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变现的。记住，别找薛五的人，他和丁主管是一伙的，靠不住。”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吴邪看着输液管里缓缓流动的液体，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这辈子没为钱发过愁，以前有三叔兜底，后来自己倒腾古董也顺风顺水，没想到现在会因为五十万困住。
***与此同时，城郊的废弃仓库里，哑女被绑在铁架上，嘴里的布条被扯了下来。焦老板叼着烟，蹲在她面前，手里把玩着把匕首，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说吧，黑眼镜在哪？”他用匕首挑起哑女的下巴，语气阴冷，“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混过去，你和他一起去过南海王地宫，他手里的雷城地图，你不可能不知道。”
哑女啐了一口，唾沫溅在焦老板的脸上：“我不知道什么地图！你就算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
她确实不知道地图的下落。黑眼镜带着她从地宫逃出来后，就把地图交给了吴三省，自己则引开了假气象队的人。这些年她四处躲藏，就是为了等黑眼镜回来，没想到会被焦老板的人抓住。
“嘴硬。”焦老板抹了把脸，突然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把她的手筋挑了，我看她还怎么比划。”
两个打手狞笑着上前，抓住哑女的手腕。哑女闭上眼，心里却在默念黑眼镜的名字——那个总戴着墨镜、吊儿郎当的男人，说过会保护她的，他一定会来的。
就在打手的匕首即将落下时，仓库的铁门突然被踹开，胖子举着根钢管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王盟，手里拿着个消防栓。
“焦老板，光天化日之下动女人，算什么本事！”胖子一钢管砸在打手的背上，疼得那人嗷嗷叫，“胖爷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拾你这杂碎！”
焦老板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掏出枪对准胖子：“王胖子，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胖子侧身躲过，王盟趁机打开消防栓，水柱喷涌而出，浇得焦老板的人措手不及。混乱中，胖子解开绑着哑女的绳子，拉着她就往外跑，王盟断后，用消防栓的水柱逼退追兵。
跑到仓库外的安全地带，哑女才喘着气说：“胖子哥，焦老板说……说黑眼镜在雷城外围被抓了，要拿地图去换……”
胖子心里“咯噔”一下。黑眼镜被抓了？那二叔和小哥那边岂不是更危险？
“你先跟王盟去昊山居，那里安全。”他掏出兜里的驱虫香塞给哑女，“我得去找红顶水仙，五十万的事，必须尽快解决。”
***昊山居的门脸不大，白昊天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门上挂着新做的牌匾，“昊山居”三个字苍劲有力，是她照着三叔笔记里的字迹描的。铺子里摆着几张旧八仙桌，墙角的博古架上放着些瓶瓶罐罐，都是三叔留下的老物件。
“小白丫头，看看胖爷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胖子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王盟和哑女。
白昊天赶紧迎上去：“胖子哥！你们可回来了！我正愁没东西卖呢。”
胖子把布包往桌上一倒，滚出两个青花瓷瓶，一个瓶身绘着山水，一个绘着花鸟，看起来都像清代的官窑。“这是我从老熟人那弄来的，一真一假，真的能卖个好价钱，假的也能糊弄糊弄不懂行的。”
他拿起绘着山水的瓶子，指着底部的款识：“你看这‘大清乾隆年制’的款，真的字迹苍劲，边缘有自然的磨损；假的呢，字迹发飘，边缘太规整，一看就是机器仿的。”
又指着瓶身的釉色：“真的釉面温润，在光下看有细微的开片；假的釉色发亮，开片是人为做出来的，太均匀。”
白昊天听得认真，拿起两个瓶子反复比对：“我懂了！就像看人一样，真性情的人有缺点，但真实；假惺惺的人看起来完美，却透着虚伪。”
“嘿，你这比喻挺形象！”胖子乐了，“你把这两个瓶放网上，真的标三十万，假的标五万，看看能不能钓上鱼来。我们现在急着用钱，能卖一个是一个。”
白昊天立刻掏出手机，对着瓶子拍照，上传到胖子说的古董交易群里。群里都是些收藏爱好者，平时也做些私下交易。她刚发完，就有人私聊询问，其中一个叫“老六”的买家，对假瓶子特别感兴趣，问东问西，还说想上门看看实物。
“胖子哥，有人想来看假瓶子。”白昊天有点犹豫，“会不会是骗子？”
“来就来呗。”胖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咱们有真东西镇场子，怕什么？正好让你练练眼。我得去医院看看天真，顺便催催红顶水仙。”
他走前又叮嘱：“记住，不管对方怎么说，假瓶子低于三万不能卖，真瓶子非三十万不卖，少一分都免谈。”
***胖子走后没多久，昊山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正是私聊白昊天的“老六”。
“你就是店主？”老六吊儿郎当地四处打量，眼神在博古架上的瓶子上打转，“听说你有个清代的花鸟瓶？拿来看看。”
白昊天拿出假瓶子，心里有点紧张，想起胖子的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您看看吧，保真。”
老六接过瓶子，装模作样地掂了掂，又掏出个放大镜，对着瓶身仔细看。这放大镜看起来有点奇怪，边缘装着个小小的灯泡，一按开关，发出刺眼的白光。
“嗯……”老六皱着眉，用放大镜在瓶身的花鸟图案上扫来扫去，“这釉色不对啊，看起来有点新……”
白昊天心里一紧：“不会啊，这是老物件，釉色是自然形成的。”
“你懂什么？”老六嗤笑一声，关掉放大镜的灯，语气突然变了，“不过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开店不容易，这瓶子我收了，三万块，怎么样？”
白昊天愣住了。他刚才还说釉色不对，怎么突然就愿意买了？而且价格刚好是胖子说的底线。
“怎么？不卖？”老六掏出钱包，抽出三沓钞票拍在桌上，“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了这村没这店。”
白昊天看着桌上的钞票，又看了看假瓶子。她想起吴邪急需五十万，想起胖子焦急的眼神，想起还被困在地下河的二叔和小哥。三万块虽然不多，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卖！”她咬咬牙，接过钞票，数了数，确认无误后，把假瓶子递给老六。
老六接过瓶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转身就走，连收据都没要。
白昊天把钞票锁进抽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她拿起老六留下的放大镜——刚才他不小心落在桌上了。放大镜的灯泡很烫，边缘的金属上刻着个模糊的“薛”字。
薛五！
白昊天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起胖子说过，薛五和丁主管是一伙的，老六肯定是薛五的手下！他用改装过的放大镜做了手脚，说不定在瓶子上留下了追踪器，或者拍下了昊山居的布局！
她赶紧掏出手机，想给胖子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窗户，像无数只手在拍打，让人心里发慌。
抽屉里的钞票还在，沉甸甸的，却像烫手的山芋。白昊天看着空荡荡的博古架，突然明白，在这场围绕雷城的较量里，她还有太多东西要学——不仅是分辨古董的真假，更是分辨人心的善恶。
而那个被老六买走的假瓶子，或许只是个开始。真正的陷阱，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把“昊山居”的牌匾摘了下来。现在不是开张的时候，她得赶紧想办法通知吴邪和胖子，薛五的人已经盯上他们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杭州城都淹没。白昊天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消失在雨幕中，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刻着“薛”字的放大镜——这或许会成为他们反击的第一个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