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山的雾气,是带着算计的。
唐僧勒住白龙马,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峦,眉头微蹙:“悟空,这山看着凶险,咱们当小心些。”
悟空扛着金箍棒,火眼金睛早穿透迷雾,见山坳里藏着妖气,却故意逗八戒:“呆子,你去巡山,看看前面有没有妖怪,顺便探探路。”
八戒正啃着最后一块桂花糕,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猴哥,你神通广大,还是你去呗,俺老猪眼神不好,怕看走了眼。”
“让你去你就去!”悟空照他屁股踹了一脚,“偷懒耍滑,小心师父念紧箍咒!”
唐僧也道:“八戒,你就去吧,多加小心。”
八戒没法子,嘟囔着“就知道欺负俺”,扛着钉耙,一步三回头地往山里挪。刚走没多远,就见路边有块大青石,他眼睛一转,往石头后一躲,掏出藏在怀里的半块饼,边吃边念叨:“等俺歇够了,就回去说没妖怪,看那猴子能咋地。”
正啃得香,忽听头顶有人笑:“这猪妖倒会享福。”八戒抬头一看,见两个小妖举着刀叉站在树上,吓得嘴里的饼都掉了。没等他反抗,小妖们就抛出绳索,把他捆得像粽子,抬着往莲花洞去了。
莲花洞内,银角大王正坐在虎皮椅上,把玩着一个紫金葫芦。这妖怪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穿束带皂罗袍,虽是童子模样,眼神却透着老辣。见小妖押来八戒,他冷笑一声:“果然是唐僧的徒弟,这般蠢笨。”命人把八戒关进水牢,转身对旁边的金角大王道:“哥哥,那孙悟空诡计多端,咱们得用计擒他。”
金角大王比银角更显沉稳,手里托着个羊脂玉净瓶:“我已派精细鬼、伶俐虫去探路,若见了孙悟空,就用这宝贝收他。”
却说悟空见八戒许久不回,知道定是出了岔子,对唐僧道:“师父在此等候,俺去看看。”他一个筋斗翻上云端,见莲花洞方向妖气冲天,还隐约听见八戒的呼救,当即俯冲下去。
刚到洞口,就见两个小妖嘀嘀咕咕走来,手里捧着个紫金葫芦。悟空隐身跟了一段,听见他们说“这葫芦能装人,只要叫名字答应,就会被吸进去”,顿时有了主意。他变作个老道,拦住小妖:“小道有礼,不知二位手里拿的是啥宝贝?”
精细鬼和伶俐虫见是个老道,炫耀道:“这是紫金葫芦,能装万灵!”悟空故意拿出个假葫芦:“我这葫芦能装天,你们信不?”小妖们哪里肯信,便要打赌互换。悟空假装不情愿,把假葫芦给了他们,换走了真葫芦,心里笑得直打跌。
回到唐僧身边,悟空刚说清经过,忽然地动山摇。只见银角大王站在山坡上,手持宝扇,指着悟空道:“泼猴!竟敢骗我宝贝!看我移山压你!”说罢,念动咒语,只见须弥山、峨眉山、泰山三座大山凭空飞来,层层叠叠压在悟空身上。
“师父!”悟空被压得喘不过气,眼睁睁看着银角大王抓走唐僧、沙僧和白龙马,心里又急又气。他运起全身力气,挣了半日,才把三座大山拱开一条缝,爬出来时,浑身骨头都快散了。
“好个妖怪,竟会移山法!”悟空咬着牙,想起刚换的紫金葫芦,计上心来。他变作个小妖,混进莲花洞,见银角大王正得意洋洋地向金角炫耀:“那猴子定被压死了,等明日就把唐僧蒸了吃。”
夜里,悟空悄悄来到水牢,救出八戒:“呆子,想不想报仇?”八戒连连点头,两人分头行动。悟空偷了银角大王的幌金绳,又故意在洞口叫阵:“银角小妖,快出来受死!”
银角大王一听就火了,提着剑冲出洞:“泼猴,你没死?”悟空笑道:“你爷爷命大!敢不敢跟俺赌一赌?”他举起紫金葫芦:“你叫俺一声,俺若应了,就被你装去;俺叫你一声,你若应了,就被俺装去,如何?”
银角大王不知葫芦已被换,笑道:“谁怕你!你叫吧!”
“银角大王!”悟空大喊。
“哎!”银角大王顺口应了一声,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吸力吸进葫芦里。悟空赶紧盖上盖子,念起咒语,不多时,葫芦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银角大王竟被炼成了一滩水。
金角大王在洞里听得动静,提着七星剑冲出来,见弟弟被收,红着眼就砍:“泼猴!还我弟弟命来!”悟空举棒迎战,两人打得天昏地暗。金角拿出羊脂玉净瓶,想收悟空,却被悟空用幌金绳捆了个结实,也扔进了葫芦。
悟空救出唐僧和沙僧,正想砸了莲花洞,忽听云端传来一声怒喝:“泼猴住手!”只见太上老君骑着青牛,领着两个道童赶来,“那金角、银角是我看金炉、银炉的童子,只因偷了我的宝贝下界,快把他们放出来!”
悟空闻言,连忙打开葫芦和玉净瓶,只见两道金光飞出,化作两个道童,低着头站在老君身后。原来这两个妖怪,竟是老君的童子私自下凡。
“你这老道,怎不管好徒弟!”悟空叉着腰,“害得俺们好苦!”
老君尴尬地笑笑:“是我疏忽了。这几个宝贝——紫金葫芦、玉净瓶、幌金绳、七星剑、芭蕉扇,原是我炼丹用的,还请悟空归还。”
悟空把宝贝一一还给老君,嘴里嘟囔:“下次看好你的童子,再敢下凡捣乱,俺老孙可不客气!”
老君连连应下,带着童子驾云而去。八戒摸着肚子道:“可惜了,那妖怪还说要蒸师父,俺还没尝尝唐僧肉是啥味呢……”话没说完,就被唐僧瞪了一眼,赶紧闭嘴。
师徒四人收拾行装,继续西行。路上,唐僧叹道:“这天上的神仙,怎也这般不省心。”
悟空笑道:“师父有所不知,天上地下,都有犯错的。只要知错能改,就不算大恶。”他想起那两个道童被老君训斥的模样,忽然觉得,或许这也是一场修行——不仅是他们取经人,连神仙童子,也得在磨难里长记性。
八戒在一旁数着刚才偷偷藏起来的点心:“猴哥,下次再遇着妖怪,还换宝贝不?俺觉得那紫金葫芦挺好用,能装不少吃的。”
悟空照着他的肥脸拍了一下:“就知道吃!再偷懒,还让你去巡山!”
八戒捂着脸嘿嘿笑,沙僧则默默地把散落的行李捆扎好。白龙马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笑这一路的荒唐。
平顶山的雾气渐渐散了,露出晴朗的天空。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他知道,前路的妖怪还会有,宝贝也会花样翻新,但只要他这双火眼金睛还亮着,这根金箍棒还硬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唐僧望着徒弟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取经的路,虽布满荆棘,却也藏着乐趣。那些看似凶恶的妖怪,背后或许都有段奇事;那些险象环生的劫难,过后再想,竟也成了难忘的经历。
夕阳把师徒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八戒哼着跑调的小曲,悟空时不时回头喊“呆子快点”,沙僧安静地挑着担子,唐僧的诵经声随风飘散。莲花洞的硝烟早已散尽,只有那座空荡的洞府,还在山坳里诉说着一场由偷嘴童子引发的闹剧,而取经人的脚步,早已走向了下一座山,下一道水,下一个等待被书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