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的热浪,是能把石头烤化的。
唐僧勒住白龙马,望着前方那片翻滚着烈焰的山峦,额头上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烤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霜。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路边的枯草一碰就碎,连白龙马都耷拉着脑袋,鼻孔里喷出的气都是热的。
“悟空,这……这可如何是好?”唐僧的袈裟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莫说前行,怕是再站片刻,就要被烤化了。”
悟空扛着金箍棒,火眼金睛在烈焰中扫来扫去,眉头紧锁:“师父别怕,俺打听了,这火焰山是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时,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掉下来的火砖化成的。要灭火,得用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铁扇公主?”八戒在一旁扇着大耳朵,试图扇出点凉风,“那是谁?跟你认识不?”
“她是牛魔王的老婆,红孩儿的娘。”悟空摸了摸下巴,“俺跟牛魔王当年结拜过兄弟,论辈分,她还得叫俺一声叔叔。放心,借把扇子,小菜一碟!”
说罢,悟空一个筋斗翻上云端,直奔翠云山芭蕉洞。洞外的小妖见是个毛脸猴子,刚要通报,就被悟空一棒打晕。他大摇大摆走进洞,见铁扇公主正坐在石座上,手持一把芭蕉扇,轻轻扇着,扇面上的火焰纹在灯光下流转,看着就凉快。
“嫂嫂,俺老孙有礼了!”悟空拱手笑道。
铁扇公主见了他,眼睛瞬间红了,手里的扇子“啪”地拍在桌上:“好你个弼马温!还敢来见我?我儿红孩儿被你请来的观音菩萨收去做善财童子,母子不能相见,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嫂嫂息怒,”悟空赔笑道,“红孩儿做了善财童子,可是修成正果的好事,比在山里当妖精强多了……”
“放屁!”铁扇公主猛地站起来,举起芭蕉扇就扇,“我儿就是被你害的!看扇!”
一股狂风骤然卷起,悟空只觉得天旋地转,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猛地往西边抛去。他想稳住身形,却根本抵挡不住,耳边全是风声,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飞了多久,“砰”的一声撞在一座山上,才算停下。
“哎哟!”悟空摸着被撞疼的脑袋,抬头一看,见山门上写着“小须弥山”,旁边还站着个僧人,正是灵吉菩萨。
“大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灵吉菩萨笑道。
悟空把借扇被扇飞的事说了一遍,气得直跺脚:“这铁扇公主也太不讲理了!”
灵吉菩萨取出一颗定风丹:“这扇是混沌初开时的宝贝,能扇起八万里狂风。你把这定风丹含在嘴里,她就扇不动你了。”
悟空大喜,谢过菩萨,含了定风丹,再次驾云来到芭蕉洞。这次他学乖了,没敢硬闯,而是变作一只小飞虫,趁小妖开门时飞了进去,落在铁扇公主喝的茶杯里。
铁扇公主正气呼呼地喝茶,没注意到杯里的小虫,“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刚放下茶杯,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像有只猴子在里面翻跟头,又踢又打。
“哎哟!我的肚子!”铁扇公主疼得满地打滚,冷汗直流,“是谁在我肚子里作祟?”
“是俺老孙!”悟空在她肚子里喊道,“快把芭蕉扇借给俺,不然俺就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搅碎!”
铁扇公主疼得实在受不了,连连求饶:“我借!我借!你快出来!”她让小妖取来芭蕉扇,扔在地上,“扇子给你,快走吧!”
悟空在她肚子里又蹦了两下,才化作原形,捡起扇子,嘿嘿笑道:“早这样不就完了?”说罢一个筋斗翻出洞,高高兴兴地往火焰山飞去。
回到火焰山,唐僧和八戒、沙僧正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乘凉。见悟空拿着扇子回来,八戒连忙迎上去:“猴哥,借到了?快扇扇,俺快热成烤猪了!”
悟空得意地举起芭蕉扇,对着火焰山猛地一扇。谁知不但没灭火,那火反而“腾”地一下蹿得更高,烈焰滚滚,差点把悟空的毛燎了。
“咋回事?”悟空愣住了,又扇了一下,火势更旺,连旁边的枯草都被引燃了。
“不好!是假扇!”悟空这才明白,自己被铁扇公主骗了,气得哇哇大叫,“这泼妇!竟敢耍俺!”
八戒在一旁扇着耳朵:“猴哥,这可咋办?要不咱们绕路走吧?”
“绕路?”悟空瞪眼,“这火焰山方圆八百里,怎么绕?俺去跟她理论去!”
“别去了,”唐僧连忙拉住他,“那铁扇公主恨你入骨,怎会轻易借扇?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悟空静下心来,琢磨道:“要借真扇,怕是得找牛魔王帮忙。俺去积雷山找他,他总不能不给俺这个结拜兄弟面子。”
说罢,悟空驾云直奔积雷山摩云洞。牛魔王此刻正在洞里与玉面狐狸饮酒作乐,见悟空来了,脸色一沉:“你来干啥?”
“大哥,”悟空陪笑道,“俺们路过火焰山,想借嫂子的芭蕉扇用用,灭了火就还,还请大哥帮忙说句话。”
牛魔王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提?我儿被你害得母子分离,现在又来借扇?没门!”
“大哥,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悟空道,“红孩儿现在过得好好的,将来还能成佛,这都是托菩萨的福……”
“少废话!”牛魔王抄起混铁棍就打,“我看你是皮痒了!”
悟空也火了,抡起金箍棒迎战。两人在洞外打了起来,一个是齐天大圣,一个是平天大圣,都是当年大闹天宫的主儿,棍来棒往,打得天昏地暗,积雷山的石头都被震得滚下山崖。打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悟空心想:“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计策。”他虚晃一棒,跳出圈外:“俺还有事,改日再跟你打!”说罢驾云就走,心里却有了主意。
他变作牛魔王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来到芭蕉洞。小妖见是“大王”,连忙通报。铁扇公主见“牛魔王”回来了,又惊又喜,抱怨道:“你可回来了,那弼马温刚才来捣乱,我把假扇给他了,看他怎么灭火。”
“做得好,”悟空模仿着牛魔王的声音,故意沉声道,“那猴子诡计多端,你把真扇给我,我去看看他的笑话。”
铁扇公主不疑有他,从贴身的锦囊里取出真芭蕉扇,递了过去:“这是真扇,你可收好了,千万别被那猴子骗了。”
悟空接过扇子,心里乐开了花,假装要走,又回头道:“我忘了问,这扇子怎么用?”
铁扇公主噗嗤一笑:“你装什么糊涂?变大就念‘呔呔呔’,变小就念‘嘘嘘嘘’。”
悟空记在心里,拿着扇子就往外走,刚出洞就现了原形,哈哈大笑:“泼妇!又被俺骗了!”
铁扇公主这才知道上当,气得晕了过去。
悟空拿着真扇,高高兴兴地回到火焰山。这次他不敢大意,先对着一块石头试了试,念了声“呔呔呔”,扇子立刻变得丈余长,对着石头一扇,石头“呼”地一下飞出去老远。
“成了!”悟空大喜,举起扇子,对着火焰山猛地一扇。只见狂风大作,烈焰瞬间小了不少;再扇一下,火就灭了大半;第三扇下去,天上竟下起雨来,把余火彻底浇灭,还滋润了干裂的土地。
唐僧和八戒、沙僧都欢呼起来,连忙收拾行李,跟着悟空穿过火焰山。刚过山口,就见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带着一群小妖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玉面狐狸。
“泼猴!还我扇子!”牛魔王怒吼着,举棍就打。
悟空抡起金箍棒迎战,八戒和沙僧也上前帮忙。一时间,金箍棒、九齿钉耙、降妖宝杖齐出,与混铁棍、芭蕉扇打在一处。玉面狐狸在一旁喊加油,却被八戒一耙打死,吓得小妖们四散奔逃。
正打得热闹,忽然云端传来一声断喝:“住手!”只见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带着天兵天将赶来,“牛魔王,你勾结妖怪,阻拦取经,还不快快受降!”
牛魔王见天兵来了,知道抵不过,长叹一声,放下了混铁棍。铁扇公主也收起芭蕉扇,默默站在一旁。
哪吒用乾坤圈锁住牛魔王,李天王对铁扇公主道:“念你最终交出真扇,饶你一次,今后好自为之。”
悟空把芭蕉扇还给铁扇公主:“扇子俺用完了,还给你。你儿子在观音那里挺好的,有空可以去看看。”
铁扇公主接过扇子,看了悟空一眼,没说话,转身回了芭蕉洞。
师徒四人继续西行,身后的火焰山已变成一片焦黑的土地,只有几缕青烟还在袅袅升起。八戒摸着肚子道:“总算过了这鬼地方,俺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悟空笑道:“呆子,前面就是西天了,还怕没吃的?”
唐僧望着西天的方向,合十道:“阿弥陀佛,历经磨难,终见坦途。”
沙僧也笑了,默默地把担子挑得更稳了。
路上,八戒忽然问:“猴哥,你说那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以后会咋样?”
悟空想了想:“牛魔王被天兵带走,估计得受点罚,但好歹保住了性命。铁扇公主守着芭蕉洞,或许还能盼着红孩儿将来来看她。”
唐僧叹道:“世间事,多是恩怨纠缠。若能放下执念,方能得见本心。”
夕阳下,师徒四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火焰山的热浪早已散去,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仿佛在预示着西天的清净。悟空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曾经烈焰熊熊的山峦,忽然觉得,这三调芭蕉扇的波折,不仅是为了过山,更是为了让他明白——有些恩怨,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有时需要智取,有时需要放下,有时还需要一点运气。
而那把能灭火的芭蕉扇,终究敌不过取经人的决心。就像这一路的妖魔鬼怪、艰难险阻,不管多厉害,只要师徒同心,总有过去的一天。前路漫漫,佛号声声,他们的脚步,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