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在寿张县坐衙的日子,虽只短短数日,却像一阵疾风,刮净了县里积郁的浊气。他每日清晨便升堂,不管是邻里纠纷还是乡绅欺民,一概拦下问个明白。有那想走后门的员外,提着金银珠宝来县衙,刚把礼盒放在堂前,就被李逵一瞪:“拿这些破烂玩意儿来污俺的眼?给俺扔出去!再敢来,打断你的狗腿!”吓得员外连滚带爬地跑了,从此再没人敢上门行贿。
那日,有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跪在堂下哭,说自己唯一的耕牛被地主抢走抵了债。李逵拍着惊堂木吼:“那地主在哪?给俺把他揪来!”地主被押到堂前,还想摆架子,说老汉欠了他的钱。李逵哪里听这些,指着他鼻子骂:“他欠你钱,你可以要,抢人家的牛,是要断人生路!俺看你就是欠揍!”说着抡起板子就打,直打得地主哭爹喊娘,连连求饶,当场答应把牛还回来,还赔了老汉三担粮食。
最让百姓拍手称快的是开仓放粮。寿张县粮仓本就充盈,却被县令和乡绅勾结着,眼睁睁看着百姓挨饿。李逵带人砸开粮仓大门,让衙役扛着粮食挨家挨户送,还站在粮堆上喊:“以后谁再敢私藏粮食,让百姓饿肚子,俺李逵的斧头可不认人!”
这日升堂,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刘老头哭着上前,说自己的三亩薄田被张员外强占了。李逵一听就火了,当即带着衙役直奔张府。张员外正在院子里喝茶,见李逵闯进来,先是一惊,随即摆出倨傲的样子:“黑旋风?莫以为你是梁山头领就敢在寿张县撒野,本县知县可是我表兄!”
李逵冷笑一声,一把揪住张员外的衣领:“你表兄是知县?正好,俺连他一起收拾!”说着将张员外拖到刘老头的田边,指着地问:“这地是不是他的?”周围的百姓早就围了过来,齐声喊:“是刘老头的!张员外仗势抢的!”
李逵二话不说,抡起扁担就朝张员外打去,打得他满地打滚,连连喊着“还地!还地!”李逵这才停手,让衙役立下文书,把地契还给了刘老头。百姓们欢呼雀跃,直喊“李青天”。
张员外哪肯罢休,捂着伤去找知县表弟哭诉。那知县本就与张员外勾结分赃,一听李逵竟敢在寿张县动他的人,当即带着衙役气势汹汹地闯到县衙,指着李逵骂:“大胆狂徒,竟敢冒充朝廷命官,殴打乡绅,还不快束手就擒!”
李逵正愁没借口收拾这贪官,闻言哈哈大笑:“俺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赃官!百姓早就告你贪赃枉法,今日俺就替天行道!”他不等知县反应,抽出腰间朴刀,一刀便结果了知县的性命。衙役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李逵将县衙的粮仓钥匙扔给百姓,道:“粮食你们分了,俺回梁山了!”说罢大步流星地出了寿张县,往梁山泊而去。
回到梁山,李逵刚进忠义堂,就被宋江喝住:“李逵!你大闹东京,又在寿张县杀官,可知罪?”李逵知道这次闯了大祸,挠着头道:“俺知错了,可那知县和张员外都是坏蛋,俺杀他们是为百姓除害!”他把在寿张县如何断案、如何放粮、如何帮刘老头夺回土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宋江却半信半疑。
正说着,山下传来通报,说寿张县百姓结队上山,要请李逵回去继续做官。宋江让喽啰把百姓请上来,只见几十个男女老少捧着锦旗,跪在堂前哭道:“宋头领,李头领是我们的活菩萨啊!求您让他回寿张县吧!”为首的正是刘老头,他把李逵的功绩细细一说,与李逵所言分毫不差。
宋江这才信了,心中又惊又喜,叹道:“原来你竟做了这许多好事。罢了,这次便饶你一次,下次再敢妄为,定不饶恕!”李逵咧嘴一笑,忙给宋江磕了个头。
梁山这边刚平息了风波,东京的朝堂上却再起波澜。高俅、杨戬等奸臣在宋徽宗面前哭哭啼啼:“陛下,梁山贼寇日益猖獗,李逵竟敢在寿张县杀官坐衙,简直是无法无天!若不趁早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宋徽宗眉头紧锁,看向一旁的宿太尉:“宿卿,你怎么看?”宿太尉出列奏道:“陛下,梁山好汉虽多是草莽,但其中也有忠义之士。李逵杀官,也是因那知县贪赃枉法,并非无端作乱。依老臣看,不如先派使者前去招安,若他们肯归顺,可为朝廷效力;若不肯,再出兵不迟。”
宋徽宗沉吟半晌,觉得宿太尉所言有理,便下旨命开封府尹陈宗善为钦差,带着诏书前往梁山招安。
消息传到梁山,宋江喜不自胜,当即下令杀猪宰羊,张灯结彩,整个山寨一派喜气洋洋。可鲁智深、刘唐、阮氏三雄等好汉却闷闷不乐,几人找到吴用:“军师,这招安怕是没安好心,朝廷向来视我等为贼寇,怎会真心接纳?”
吴用捻着胡须道:“诸位兄弟稍安勿躁。朝廷既有招安之意,不妨先看看他们的诚意。若真是真心招安,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若是虚情假意,咱们再做打算不迟。”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点头应下。
几日后,陈宗善带着诏书,在一众官兵的护卫下抵达梁山泊。随他同来的,还有两个官差,一个是李虞侯,一个是张干办,都是高俅的心腹,向来狐假虎威,眼高于顶。
船刚到水寨,阮小七带着几个水军弟兄前来迎接。李虞侯站在船头,撇着嘴道:“你们就是梁山的贼寇?见了钦差大人还不下跪?”阮小七本就不愿招安,闻言顿时火了,却被身边的阮小二拉住。
到了岸边,宋江带着吴用、卢俊义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了陈宗善连忙下拜:“臣宋江,恭迎钦差大人。”陈宗善还算客气,扶起宋江道:“宋头领不必多礼,陛下有旨,特来招安尔等。”
可李虞侯和张干办却在一旁指手画脚,张干办阴阳怪气道:“哼,一群草寇,也配谈招安?若不是陛下仁慈,早把你们满门抄斩了!”李逵在人群后听得真切,攥着双斧就要冲上去,被燕青死死按住。
一行人往忠义堂走去,路过一处水洼时,阮小七忽然“脚下一滑”,撞了李虞侯一下。李虞侯猝不及防,“扑通”一声摔进泥里,满身污秽,气得他哇哇大叫:“好个贼寇,竟敢暗算本官!”
阮小七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哎呀,大人恕罪,小人不是故意的。”说着,却暗中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水军弟兄“好心”去拉,拉扯间又把张干办也拽进了泥里。两人狼狈不堪,却碍于陈宗善在场,发作不得。
到了忠义堂,宋江摆下盛宴款待钦差。席间,李虞侯喝了几杯酒,又开始嚣张起来:“宋头领,陛下招安你们,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以后可得乖乖听话,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阮小七听得心头火起,借着敬酒的机会,故意把酒洒了李虞侯一身,笑道:“大人莫怪,小人手滑。”李虞侯正要发作,却见阮小七身后的几个水军弟兄都瞪着他,个个眼神凶狠,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酒过三巡,陈宗善准备宣读诏书。吴用悄悄对阮小七道:“小心行事,别坏了大事。”阮小七虽不情愿,却也知道轻重,只是狠狠瞪了李虞侯一眼。
可李虞侯却不识趣,见宋江对他们毕恭毕敬,越发得意,指着阮小七道:“你这黑厮,刚才在水边故意害我,还不快跪下赔罪?”
阮小七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站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俺下跪?俺阮小七在水里杀过的官,比你见过的还多!”说着,他忽然起身,几步冲到李虞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往门外拖。
“你要干什么?”李虞侯吓得魂飞魄散。阮小七冷笑一声,将他拖到水边,“扑通”一声扔了下去:“让你尝尝水里的滋味!”张干办想去救人,也被阮小五一脚踹进水里。
两人在水里扑腾,喝了好几口脏水,才被水军弟兄“救”上来,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陈宗善见状,眉头紧锁,却不好发作,只得对宋江道:“宋头领,你的手下……”
宋江连忙赔笑道:“大人恕罪,我这兄弟性子鲁莽,不懂规矩,我替他向您赔罪。”他喝令阮小七退下,又让人给李虞侯、张干办换了干净衣服,这才把事情暂且压下。
可梁山众好汉看在眼里,心中却暗暗叫好。他们本就对朝廷官员充满敌意,见阮小七替大家出了口气,个个眉飞色舞。只有宋江,一边陪着笑脸向陈宗善道歉,一边暗自捏了把汗,生怕这两个小人坏了招安的大事。
夜色渐深,宴席散去,陈宗善带着李虞侯、张干办去客房休息。李虞侯咬牙切齿道:“这梁山贼寇太嚣张了,明日宣读诏书时,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张干办也附和道:“对,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厉害!”
而忠义堂内,宋江正与吴用商议:“军师,今日之事,怕是让钦差大人不快了,明日宣读诏书,可得让兄弟们收敛些。”吴用叹了口气:“宋大哥,这些弟兄本就不愿招安,李虞侯二人又屡屡挑衅,怕是难啊。”
窗外,月光洒在“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上,猎猎作响。梁山上下,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这场招安,究竟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阮小七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李虞侯的丑态,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宋江,却在灯下辗转反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