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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演龙之更新的书

作者:权演龙 | 分类:女生 | 字数:0

九门之二月花开

书名:权演龙之更新的书 作者:权演龙 字数:0 更新时间:07-17 08:11

民国二十六年,长沙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废弃古寺,近来被一队日本兵严密把守。寺下藏着一座前朝古墓,里面的文物成了日军觊觎的目标。老九门中排行第二的二月红,得知此事后,心中燃起了保护国宝的念头。

这日清晨,二月红带着戏班来到古寺附近。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面容俊朗,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毅。\"师父,咱们真要在这儿搭戏台?\"一个年轻的戏子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二月红微微一笑:\"放心,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罢,他指挥着手下开始搭建戏台。戏台就搭在古寺正前方,与寺庙大门遥遥相对。日本兵见状,立刻端着枪围了上来。为首的军官名叫松井,是个中国通,他上下打量着二月红,阴阳怪气地说:\"二月红先生,听说你是长沙城里有名的角儿,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唱戏了?\"

二月红拱手道:\"松井军官说笑了。我这戏班近来生意不好,听说此地热闹,便想来凑个热闹,赚几个小钱糊口。\"

松井冷笑一声:\"哼,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这附近可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二月红不急不缓地说:\"军官大人多虑了。我们只是唱戏的,唱完就走,绝不会打扰到各位。再说了,弟兄们常年驻守在此,想必也闷得慌,我这戏班正好可以给大家解解闷。\"

松井沉吟片刻,心想正好借此机会监视二月红的动向,便点头道:\"好吧,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要是你们敢耍什么花样,休怪我不客气。\"

二月红连忙道谢,随后便开始安排演出。戏台搭好后,戏班便开始了表演。二月红亲自登台,一曲《霸王别姬》唱得荡气回肠,就连日本兵也看得入了迷。

然而,表面上看似平静的演出,背后却暗藏玄机。二月红一边唱戏,一边用眼神示意台下的伙计。伙计们心领神会,趁着日本兵注意力被戏吸引的功夫,悄悄在戏台下方挖掘起来。

原来,二月红早已勘察过地形,发现戏台下方与古墓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土层。只要打通这层土,就能进入古墓,将文物转移出来。

可就在挖掘即将成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个日本兵尿急,跑到戏台后面解手,正好看到伙计们在挖掘。他顿时大喊起来:\"不好了,他们在挖洞!\"

松井闻言,立刻带人冲了过来。二月红见状,心中一紧,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他继续唱着戏,同时用手势指挥伙计们应对。

伙计们迅速将挖掘工具藏了起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松井带人搜查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不禁有些怀疑。他盯着二月红问道:\"二月红,你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二月红笑道:\"军官大人,我们能做什么啊?不过是唱戏罢了。想必是这位弟兄看花了眼吧。\"

松井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证据,只好悻悻地离开了。经过这一番变故,二月红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决定加快进度,当晚就行动。

夜幕降临,戏班的演出仍在继续。二月红特意选了一出热闹的武戏,吸引了日本兵的全部注意力。戏台下方,伙计们正抓紧时间挖掘。终于,在一声轻微的响动后,盗洞打通了。

二月红心中一喜,趁着换场的间隙,悄悄来到后台。他对几个身手矫健的伙计说:\"你们跟我下去,其他人继续演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说罢,他带着伙计们钻进了盗洞。古墓中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众人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前行。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存放文物的墓室。

墓室中摆满了各种珍贵的文物,有青铜器、瓷器、玉器等,琳琅满目。二月红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指挥伙计们将文物搬运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枪声。二月红知道,一定是日本兵发现了异常。他当机立断:\"你们先把文物运出去,我来断后。\"

伙计们不肯:\"师父,要走一起走!\"

二月红厉声道:\"别废话,这是命令!保护国宝要紧!\"

伙计们只好含泪答应,迅速将文物运出了古墓。二月红则留在墓室中,准备应对日本兵。很快,松井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二月红,你果然在这里!\"松井狞笑道,\"束手就擒吧,不然别怪我开枪了。\"

二月红冷冷地说:\"松井,你以为你能得逞吗?这些文物是中国的国宝,绝不能落入你们手中。\"

说罢,他突然一脚踢向旁边的石柱。石柱轰然倒塌,挡住了日本兵的去路。松井大怒,下令开枪射击。二月红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在墓室中与日本兵周旋。

经过一番激战,二月红终于摆脱了日本兵的追击,逃出了古墓。他来到约定的地点,看到伙计们已经将文物安全转移,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师父,您没事吧?\"伙计们连忙上前问道。

二月红摇摇头:\"我没事。好了,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众人点点头,带着文物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松井发现古墓中的文物不翼而飞,气得暴跳如雷,但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而二月红和他的戏班,早已带着国宝远走高飞。他们将文物交给了爱国人士,让这些国宝得以保存下来。二月红的义举,也在长沙城传为佳话。

许多年后,当人们再次提起这件事时,依然会对二月红的智慧和勇气赞不绝口。而那出在古寺前上演的《霸王别姬》,也成了一段传奇,被后人久久传颂。

民国二十七年春,长沙城笼罩在一片潮湿的雾气里。二月红坐在梨园后台的镜前,指尖捻着一支褪色的红绸,镜中映出的面容比去年清瘦了些,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光——那是经历过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沉静与锐利。

“师父,城外传来消息,松井那伙人还在找咱们。”徒弟陈皮阿四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进来,声音压得极低。他袖口还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城外打探回来。

二月红放下红绸,接过参汤却没喝,只是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他找不到的。那批文物早就经水路运去重庆了,现在该在安全的地方。”

话虽如此,他指尖却微微发颤。去年从古寺古墓转移文物的事,虽侥幸成功,却在他心里刻下了一道疤。那晚为了掩护伙计们撤退,他被松井的子弹擦伤了左肩,至今阴雨天还隐隐作痛。更让他不安的是,松井在古墓里发现了一块戏班特制的木牌——那是他情急之下遗落的,上面刻着“二月红”三个字的篆体。

“师父,要不咱们避避风头?”陈皮阿四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劝道,“听说松井调来了一个叫佐藤的顾问,是个古董行家,还懂戏,怕是不好对付。”

二月红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避?往哪里避?这长沙城里,还有多少古墓等着被他们挖?”他放下参汤,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一件墨色长衫,“备车,去城南的沈家祠堂。”

陈皮阿四一愣:“沈家祠堂?那不是早就荒废了吗?”

“是荒废了,但祠堂底下,藏着更重要的东西。”二月红系好衣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沈老爷子临终前托人带信,说祠堂地宫里有一批宋代官窑,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绝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

沈家祠堂坐落在城南的一片荒坡上,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二月红带着陈皮阿四和三个心腹伙计赶到时,已是黄昏。雨停了,夕阳把云层染成血红色,落在祠堂的琉璃瓦上,像泼了一层朱砂。

“师父,您看那边。”陈皮阿四突然指向祠堂西侧的老槐树,树底下蹲着两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往祠堂里张望。

二月红眯起眼:“是松井的人。看来他们也收到消息了。”他略一沉吟,对伙计们说,“按老规矩,搭戏台。”

伙计们立刻会意。不到一个时辰,一座临时戏台就搭在了祠堂正门前,红绸扎的台柱在暮色里格外显眼。二月红换上戏服,水袖一甩,竟有几分当年在古寺前的模样,只是这次他选的戏,是《长坂坡》。

锣鼓声起时,那两个黑衣男人果然被吸引过来。他们回去报信没多久,松井就带着一队日本兵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穿西装的矮胖男人,想必就是那个佐藤顾问。

“二月红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松井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台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刻着篆体的木牌,“上次古寺一别,我可是日日盼着再听您唱一出呢。”

二月红正在唱赵云单骑救主的唱段,唱腔高亢激越,仿佛真有千军万马在眼前奔腾。他目光扫过台下,在佐藤脸上停了一瞬——那人正盯着祠堂的梁柱出神,手指在袖口下轻轻敲击,像是在计算什么。

“佐藤君,你看这戏如何?”松井转头问。

佐藤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唱得好。不过比起戏,我更感兴趣的是这座祠堂。你看那屋檐的雕花,是典型的南宋风格,底下要是没藏东西,才怪。”

二月红心里一凛。这佐藤果然不简单。他故意拖长唱腔,水袖一扬,遮住半张脸,同时用脚尖在台板上敲了三下——这是告诉台下的伙计,从东侧开始挖。

戏台底下,陈皮阿四带着伙计们正用特制的洛阳铲打洞。祠堂的地基是青石板铺的,硬得很,每一铲下去都要格外小心,生怕发出声响。

“师父的戏快到高潮了。”陈皮阿四擦了把汗,看了一眼台上,“等会儿唱到赵云杀出血路,咱们就得打通洞口。”

台上,二月红正唱到“杀得那曹兵哭爹喊娘”,唱腔陡然拔高,几乎要冲破祠堂的屋顶。就在这时,佐藤突然站起来,指着戏台的东南角:“那里不对劲。”

松井立刻下令:“去看看!”

两个日本兵端着枪朝东南角走去。二月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一个旋身,水袖如流云般扫过台柱,同时脚下又敲了两下——改从西侧挖!

“佐藤君,怎么了?”松井见士兵没找到异常,有些不耐烦。

佐藤却没回答,只是盯着二月红的脚:“这出《长坂坡》,讲究的是‘稳’,可二月红先生的脚步,刚才是不是乱了半拍?”

二月红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加大了动作幅度,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台中央,唱腔愈发激昂。台下的日本兵看得入了迷,连松井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就在这时,戏台底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是洛阳铲碰到了空心砖!陈皮阿四眼睛一亮,示意伙计们加快速度。

“不好!”佐藤突然大喊一声,拔出手枪就朝戏台冲去,“他们在挖洞!”

松井反应过来,立刻下令:“抓住他们!”

日本兵纷纷端枪上前。二月红见状,猛地扯断台柱上的红绸,朝松井甩去。红绸缠住了松井的手腕,他顺势一拉,松井踉跄着撞向旁边的日本兵,瞬间乱了阵型。

“走!”二月红朝台下喊了一声,自己则拔出藏在戏服里的短刀,迎向冲上来的佐藤。

佐藤的枪法很准,子弹擦着二月红的耳边飞过,打在戏台的横梁上,木屑飞溅。二月红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在戏台的立柱间躲闪,短刀如银蛇般刺向佐藤的手腕。

“师父,洞通了!”陈皮阿四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二月红心头一松,虚晃一招逼退佐藤,翻身跳下戏台,和伙计们一起钻进了洞口。佐藤气得大喊:“追!给我追!”

地宫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二月红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之处,果然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木箱,上面贴着“宋官窑”的封条。

“快,搬箱子!”二月红指挥着伙计们,自己则守在洞口,听着上面传来的脚步声。

“师父,佐藤带着人下来了!”陈皮阿四急道。

二月红看向地宫深处,那里有一道狭窄的暗门,是沈老爷子信里提到的逃生通道。“阿四,你带两个伙计先走,把箱子运到码头,我随后就到。”

“师父,我留下陪你!”

“听话!”二月红厉声道,“这批瓷器比咱们的命重要!”

陈皮阿四咬咬牙,带着伙计们扛起箱子钻进暗门。二月红则捡起一根粗壮的木棍,守在暗门入口。

佐藤带着日本兵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交织。“二月红,这次你插翅难飞!”佐藤狞笑着举起枪。

二月红突然将木棍扔向旁边的木箱,“哐当”一声,箱子摔碎,里面的瓷器碎片溅了一地。日本兵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二月红趁机钻进暗门,反手用石头抵住了门。

“开门!开门!”外面传来佐藤气急败坏的撞门声。

二月红沿着暗道往前跑,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的青苔湿滑,好几次差点摔倒。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微光。

他冲出暗门,发现自己竟在湘江边的一处芦苇荡里。陈皮阿四正带着伙计们把箱子搬上一艘乌篷船,见他出来,立刻大喊:“师父!这边!”

二月红跳上船,船老大立刻撑起篙,乌篷船悄无声息地滑向江心。回头望去,沈家祠堂的方向火光冲天——想必是佐藤找不到他们,气急败坏地放了火。

“师父,您受伤了!”陈皮阿四突然指着他的胳膊。二月红这才发现,刚才在暗道里被划伤了,血正顺着袖口往下滴。

他摆摆手,望着远处长沙城的灯火,轻声道:“没事。只要国宝安全了,这点伤算什么。”

三个月后,重庆。

二月红坐在茶馆里,看着报纸上“长沙发现宋代官窑,已安全转移”的新闻,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陈皮阿四端着茶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师父,这位是李教授,专门负责接收文物的。”

李教授握住二月红的手,激动地说:“二月红先生,您真是救了这些国宝啊!日本人在长沙搜了三个月,连根瓷片都没找到,现在还在发疯呢。”

二月红笑了笑:“保护国宝,是中国人的本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锣鼓声。二月红探头一看,街对面搭了个戏台,正唱着《长坂坡》。一个年轻的武生翻着跟头,水袖飞扬,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师父,您看那身段,跟您年轻时一模一样。”陈皮阿四笑道。

二月红望着戏台,眼神悠远。他知道,只要还有人在唱戏,还有人记得家国大义,这些国宝就永远不会被遗忘。而他的戏,也会一直唱下去,在烽火狼烟里,唱出中国人的骨头与脊梁。

民国二十八年深秋,华北平原的风卷着黄沙,扑在天津卫的城墙上。二月红站在法租界的阁楼窗前,看着街对面日本宪兵队的岗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台上一盆半枯的兰草。这是他离开长沙的第三个月,也是他接手的第三桩\"转运\"活计。

\"师父,英国商行的人到了。\"陈皮阿四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说好了今晚子时,在三岔河口的码头交接。\"

二月红转过身,月光落在他新蓄的胡须上,添了几分沧桑。他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拓片,上面是唐代画家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残卷,墨迹里藏着天津卫地下密道的分布图——那是前清一位太监留下的后手,如今成了转移文物的关键。

\"知道了。\"他将拓片折好塞进袖中,\"让戏班的人准备《贵妃醉酒》,今晚得唱得热闹些。\"

陈皮阿四点头应下,又忍不住问:\"师父,这次要对付的是渡边联队,听说他们刚从北平调来,手段比松井狠多了。\"

二月红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长沙古寺前唱《霸王别姬》的夜晚。那时的月光也像这样,冷冷地铺在戏台上,照见他水袖下藏着的短刀,也照见日本兵眼里的贪婪。

\"狠,才有意思。\"他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凤冠,指尖拂过上面镶嵌的假珠翠,\"你忘了?咱们唱戏的,最擅长在刀尖上翻跟头。\"

子时的三岔河口,寒风卷着河腥气扑面而来。渡边联队的士兵端着枪守在码头两侧,探照灯的光柱在水面上来回扫动。码头中央搭着一座临时戏台,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倒像是给这肃杀的夜添了点诡异的喜庆。

二月红扮作杨贵妃,一身霞帔流光溢彩,踩着碎步走上戏台。锣鼓声起时,他水袖轻扬,眼波流转间,竟真有几分盛唐贵妃的慵懒与娇媚。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唱腔穿过寒风,落在渡边大佐的耳朵里。他是个戏迷,尤其痴迷《贵妃醉酒》,此刻正眯着眼点头,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他身后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是联队的文物顾问井上,正盯着戏台的地基,眉头紧锁。

\"井上君,这戏唱得如何?\"渡边转过头问。

井上推了推眼镜:\"戏是好戏,只是这戏台搭得蹊跷。您看这木桩的间距,正好对着北岸的排水口——那里是前清的漕运密道入口。\"

渡边的笑容僵在脸上:\"你的意思是......\"

\"二月红唱《贵妃醉酒》,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井上冷笑一声,\"下令搜查戏台!\"

二月红正唱到\"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听见台下的动静,眼角的余光瞥见日本兵朝戏台走来。他心里一紧,水袖却挥得更柔,脚步在台板上踏出一串急促的碎响——这是告诉台下的伙计,密道入口在排水口第三块砖下。

戏台底下,陈皮阿四带着三个伙计正用特制的铁钎撬台板。听见师父的暗号,立刻停手,转而摸向码头北侧的排水口。那里积着厚厚的淤泥,散发着恶臭,日本兵巡逻时都绕着走,正好成了掩护。

\"快,就是这块砖!\"陈皮阿四认出师父在拓片上标记的记号,示意伙计们动手。铁钎插进砖缝,轻轻一撬,一块半尺见方的青砖就被挪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台上,二月红的唱腔陡然转急,\"醉步\"也变得踉跄,像是真的醉了酒。他故意撞向台边的立柱,红绸缠在柱上,被他用力一扯,整面布景突然塌下来,正好挡住日本兵的视线。

\"动手!\"渡边大喊。

日本兵纷纷朝戏台冲去,却被落下的布景缠住。二月红趁机从戏台后侧的暗门跳下,抄起藏在芦苇丛里的短枪,朝码头西侧的油罐开枪。

\"砰!\"油罐被打穿,煤油顺着裂缝流出来,在水面上漾开一层油膜。

\"师父,这边!\"陈皮阿四从密道里探出头,朝他招手。

二月红转身要跳,却见井上带着两个日本兵追了过来,枪口直指他的后背。他猛地矮身,短枪反手射出一枪,正中一个日本兵的膝盖。趁着对方倒地的间隙,他扑进密道,陈皮阿四立刻将青砖盖回原位。

密道里漆黑潮湿,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和远处传来的枪声。二月红打开手电筒,光柱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通道,墙壁上还能看见前清工匠刻的漕运记号。

\"快,前面就是藏经阁的暗门。\"二月红带头往前跑,\"《八十七神仙卷》的真迹就藏在佛像底座里。\"

伙计们紧随其后,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跑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刻着\"敕建藏经阁\"五个字。

陈皮阿四用撬棍把门撬开,一股檀香混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间不大的石室,正中摆着一尊半米高的玉佛,佛座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就是这儿了。\"二月红走上前,在佛座底部摸索片刻,找到一个暗扣。轻轻一按,佛座\"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的紫檀木盒。

他打开木盒,一卷泛黄的绢本躺在里面,正是《八十七神仙卷》。画中八十七位神仙衣袂飘飘,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果然是吴道子的真迹。

\"快收好!\"二月红将画轴递给陈皮阿四,\"从东侧的水道走,那里直通海河,接应的船在芦苇荡里等。\"

话音刚落,密道入口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日本兵用炸药炸开了青砖。

\"他们追来了!\"一个伙计急道。

二月红看向石室北侧的通风口,那里只有碗口大小,成年人根本钻不出去。但他注意到通风口外缠着一圈铁链,想必是当年工匠留下的逃生绳。

\"阿四,你带着画走水道,我从通风口引开他们。\"二月红解下腰间的腰带,系在铁链上,\"告诉接应的人,三日后在北平琉璃厂的'翰墨斋'汇合。\"

\"师父,我留下陪你!\"陈皮阿四眼眶通红。

\"别废话!\"二月红把他往水道口推,\"这画比命重要,要是有闪失,我饶不了你!\"

陈皮阿四咬着牙,带着伙计们钻进水道。二月红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转身抓住腰带,猛地荡出通风口。

通风口外是藏经阁的后墙,墙外就是天津卫的老胡同。二月红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砖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翻身跃过院墙,钻进纵横交错的胡同里。日本兵的喊叫声在身后响起,手电筒的光柱像毒蛇一样在胡同里游走。

二月红对天津卫的胡同熟得很。去年为了查探密道,他扮作收古玩的贩子,在这一带转了整整三个月,哪里有岔路,哪里有死胡同,都记在心里。

他专挑狭窄的巷子跑,日本兵穿着皮靴,在窄巷里行动不便,渐渐被甩在后面。跑到一处岔路口时,他忽然听见墙头上传来一声低呼:\"这边!\"

抬头一看,是个穿短打的年轻人,正朝他招手。二月红认得他,是前几日在茶馆认识的\"翰墨斋\"少东家,叫苏文谦,也是个爱国的主儿。

他翻身跳上墙,跟着苏文谦往胡同深处跑。转过三个弯,来到一座四合院前。苏文谦推开门,把他拉了进去:\"快进屋,这是我家的老宅,日本人搜不到。\"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一个白发老人正坐在桌前擦着一件青铜器。见他们进来,老人抬头笑了笑:\"是二月红先生吧?早听说您要来,备了些伤药。\"

二月红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在翻墙时被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袖子往下滴。他谢过老人,接过伤药简单处理了一下。

\"先生放心,三日后我会准时去'翰墨斋'接应。\"苏文谦给二月红倒了杯热茶,\"只是渡边那家伙狡猾得很,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二月红喝了口茶,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在长沙梨园的日子。那时的戏台下,坐的是长衫马褂的票友,唱的是风花雪月的故事。而如今,戏台下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唱的是刀尖上的生死。

但他不后悔。就像《贵妃醉酒》里唱的,\"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只是他饮的不是酒,是家国大义这碗烈酒。

三日后,北平琉璃厂。

\"翰墨斋\"的伙计正忙着给一幅《清明上河图》的仿品装裱,忽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长衫的男人,面容清瘦,留着两撇胡子,正是改了装的二月红。

\"先生里面请。\"伙计笑着迎上去,按苏文谦的吩咐把他领到后院。

陈皮阿四早已等在那里,见他进来,连忙上前:\"师父,您可来了!画在这儿呢。\"

他打开随身的木箱,《八十七神仙卷》静静地躺在里面,完好无损。二月红拿起画轴,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没有损伤,才松了口气。

\"苏少东家呢?\"他问。

\"去联系北平的地下党了,他们说会把画送到延安,那里安全。\"陈皮阿四答道,\"对了,师父,天津那边传来消息,渡边因为丢了画,被调回日本了。\"

二月红笑了笑,将画轴重新收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正说着,苏文谦匆匆进来:\"先生,车备好了,现在就走?\"

二月红点头,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前堂时,他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新画,画的是长沙城外的古寺,寺前搭着戏台,一个穿戏服的人影正站在台上,水袖飞扬,像是要冲破画纸,飞向更远的地方。

\"这画是......\"他停下脚步。

\"是我托人画的,听说先生当年在长沙古寺前唱过一出好戏。\"苏文谦笑着说,\"画匠说,得把这故事画下来,将来好让后人知道,有个叫二月红的戏子,用戏台当掩护,保住了咱们的国宝。\"

二月红望着画中的戏台,忽然想起那夜的月光,那夜的红绸,还有那出没唱完的《霸王别姬》。他转过身,对苏文谦说:\"替我告诉画匠,这戏还没唱完呢。\"

走出\"翰墨斋\",北平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街对面的戏园子里传来锣鼓声,隐约能听见一句唱腔飘过来——\"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二月红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前路还有无数座戏台等着他去搭,无数出好戏等着他去唱。只要戏还在唱,只要人心还在,这国家的骨头,就永远不会弯。

民国三十一年冬,皖南山区的雪下得正紧。二月红坐在破庙的火堆前,看着火苗舔舐着最后一块木炭,火星子溅在他磨破的戏靴上,留下几个焦黑的印子。他怀里揣着一封密信,信纸边缘已经被雪水浸得发皱,上面只有一行字:\"敦煌藏经洞残卷,藏于千佛洞第17窟,速来。\"

\"师父,雪太大了,山路都封了。\"陈皮阿四跺着脚上的雪进来,手里提着只冻硬的野兔,\"刚才在山口看见日本兵的脚印,怕是离这儿不远了。\"

二月红把密信塞进贴身的衣袋,指尖触到胸口一道旧疤——那是三年前在天津密道里被流弹划伤的,至今还能摸到皮肉下凸起的伤痕。他抬头望着破庙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在长沙梨园,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他穿着新做的戏袍,唱完《游园惊梦》,台下满堂喝彩,其中就有九门提督张大佛爷的掌声。

\"阿四,把戏服拿出来。\"他忽然说。

陈皮阿四一愣:\"师父,这荒山野岭的,唱戏给谁看?\"

\"给菩萨看。\"二月红指了指破庙里那尊缺了胳膊的观音像,\"也给那些藏在雪底下的骨头看。\"

三日后,敦煌千佛洞。

日本兵在洞窟外拉起了铁丝网,岗楼里的探照灯彻夜亮着,把崖壁上的佛像照得惨白。第17窟外守着两个端枪的士兵,洞口被一块巨大的石板封死,上面贴着\"大日本帝国考古队\"的封条。

二月红扮作一个挑夫,穿着打补丁的棉袄,跟着一群当地百姓往洞窟方向走。百姓们手里都捧着香火,今天是当地的\"晒佛节\",按规矩可以到千佛洞祭拜,这是他们唯一能靠近17窟的机会。

\"站住!\"岗楼里的日本兵喝住他们,\"挨个检查!\"

二月红低着头,任由士兵搜查。他的戏服藏在挑筐底层,上面盖着厚厚的干草,草里混着几捆鞭炮——那是给\"晒佛节\"准备的,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轮到他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军官走了过来,正是负责看守藏经洞的小林中佐。小林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用生硬的中文问:\"你是唱戏的?\"

二月红心里一紧,抬头看见小林正盯着他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常年练水袖磨出来的。他索性笑了笑:\"回太君,以前在戏班打杂,后来跑江湖讨生活了。\"

小林点点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二月红在长沙唱戏时的扮相,凤冠霞帔,正是《霸王别姬》里的虞姬。这张照片他见过,当年被一个小报记者偷拍的,没想到会落到日本人手里。

\"看着有点眼熟。\"二月红故意眯起眼,\"好像是长沙城里的名角,叫什么......红老板?\"

小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去吧。今天晒佛节,唱段戏给菩萨听也好。\"

百姓们在千佛洞前的空地上摆开香火,有人敲起了羊皮鼓,有人吹起了唢呐。二月红趁乱找到陈皮阿四,他已经带着三个伙计混进了百姓里,手里都藏着特制的撬棍。

\"17窟的石板有机关,\"二月红低声说,\"听刚才一个老和尚说,石板左侧第三块砖是活的,按下去能打开一条缝。\"

陈皮阿四点头:\"鞭炮准备好了,等会儿您示意,我就点燃。\"

这时,小林中佐带着一队日本兵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穿和服的女人,手里捧着一卷画轴。\"这位是京都来的雅子小姐,\"小林介绍道,\"她是研究敦煌壁画的专家。\"

雅子对着二月红鞠了一躬,用流利的中文说:\"早就听说中国有位二月红先生,能用戏台做掩护,保护国宝。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

二月红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姐认错人了,我就是个挑夫。\"

雅子笑了笑,展开手里的画轴,上面是临摹的《八十七神仙卷》残卷:\"去年在北平,我见过这幅画的真迹。画里的线条,和您当年在长沙戏台上的水袖,真是像极了。\"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是陈皮阿四在发信号。二月红趁机说:\"小姐要是喜欢听戏,我给您唱段《苏武牧羊》吧,应景。\"

不等雅子回答,他已经扯开嗓子唱了起来。\"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唱腔苍凉悲壮,混着羊皮鼓的节奏,竟让在场的百姓都跟着红了眼眶。

小林听得入了迷,连岗楼里的士兵也探出头来张望。二月红一边唱,一边用脚在地上打着拍子,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是在给陈皮阿四指路——17窟在左侧第三个洞窟,石板下的机关需要三人合力才能撬开。

鞭炮声越来越响,百姓们纷纷起身欢呼,场面渐渐混乱。陈皮阿四带着伙计们趁机溜到17窟前,假装跪拜,用撬棍顶住石板左侧的砖块。

\"动手!\"二月红唱到\"任海枯石烂,大节不稍亏\"时,突然拔高声调。

陈皮阿四等人立刻发力,只听\"咔嚓\"一声,石板裂开一条缝,刚好能容一人通过。他们迅速钻了进去,二月红紧随其后,临走前对雅子笑了笑:\"雅子小姐,戏还没唱完呢。\"

17窟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二月红打开手电筒,光柱照亮了洞窟四壁的壁画,飞天仙女的飘带仿佛还在飘动。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木箱,上面都刻着\"藏经洞\"三个字。

\"快,打开箱子看看!\"陈皮阿四撬开一个木箱,里面果然是一卷卷泛黄的经卷,上面的梵文还清晰可见。

伙计们立刻开始搬运,将经卷塞进随身的布袋里。二月红则盯着墙上的壁画,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道暗门,上面画着一个跳舞的飞天,手势和他唱《飞天》时的手势一模一样。

\"这里有个暗门!\"他喊道,\"可能通往外面的山崖。\"

就在这时,洞窟外传来小林的怒吼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日本兵开始朝17窟射击,子弹打在石壁上,碎石飞溅。二月红示意伙计们先搬经卷进暗门,自己则和陈皮阿四留下断后。

雅子忽然出现在洞口,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却没有对准他们,反而朝追来的日本兵开了一枪。\"快走吧,\"她喊道,\"我父亲是反战同盟的,他说这些经卷属于中国。\"

二月红一愣,随即拱手:\"多谢。\"

雅子笑了笑:\"希望有一天,能在和平的年代里,听您完整地唱一出《霸王别姬》。\"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栈道,贴着千佛洞的崖壁蜿蜒而下,下面就是湍急的党河。陈皮阿四已经带着伙计们把经卷搬到了河边的木筏上,正朝他们招手。

二月红最后看了一眼千佛洞,洞口的火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小林的喊叫声渐渐远去。他忽然想起雅子的话,低声唱了起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唱腔在山谷里回荡,竟和崖壁上的风声融在了一起。

\"师父,快上来!\"陈皮阿四喊道。

二月红跳上木筏,伙计们立刻撑起篙,木筏顺着党河往下游漂去。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河面,也照亮了木筏上那一排排经卷,像一行行沉默的诗。

\"接下来去哪儿?\"陈皮阿四问。

二月红望着远处的山峦,那里隐约能看见一点灯火。\"听说云南那边有座古墓,\"他说,\"里面藏着一批商周的青铜器,日本人也盯上了。\"

陈皮阿四笑了:\"那咱们还搭戏台?\"

\"搭。\"二月红拿起一块经卷,指尖拂过上面的梵文,\"不光要搭戏台,还要唱一出大戏。让那些在地下睡着的老祖宗看看,他们的东西,咱们护住了。\"

木筏继续往下游漂去,党河的水声哗哗作响,像是在为他们伴奏。二月红忽然站起身,对着月光张开双臂,水袖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影子落在崖壁上,竟真有几分飞天起舞的模样。

民国三十四年秋,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传到长沙时,二月红正在梨园后台卸妆。镜中的他两鬓已有些斑白,但眼神依旧清亮。陈皮阿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上面印着\"敦煌藏经洞文物全部归国\"的标题。

\"师父,您看!\"陈皮阿四激动地说,\"还有北平的《八十七神仙卷》,南京的宋官窑,都回来了!\"

二月红放下卸妆布,拿起桌上的红绸,轻轻缠在手腕上。窗外传来鞭炮声和欢呼声,有人在街对面搭起了戏台,正在唱《定军山》,唱腔高亢,穿透了漫天的烟火。

\"阿四,\"他忽然说,\"明天排《霸王别姬》吧。\"

陈皮阿四一愣:\"师父,您要登台?\"

二月红笑了,镜中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凤冠霞帔,眉眼如画。\"嗯,\"他说,\"唱给那些没能等到这一天的人听。\"

第二天,长沙梨园座无虚席。当二月红穿着虞姬的戏袍走上戏台时,台下掌声雷动。锣鼓声起,他水袖一扬,开口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唱腔穿过满堂喝彩,飘出梨园,飘向长沙城的大街小巷。阳光落在戏台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和那些曾经守护过的国宝、那些在烽火中逝去的英魂,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戏还在唱,路还在走。只要这戏文里的骨头还在,这国家的魂,就永远不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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