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APP
搜猫阅读 > 玄幻 > 剑来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剑客行事

剑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剑客行事

作者:烽火戏诸侯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4-30 15:52:38 来源:泡书吧

一位仙风道骨的符箓派老真人。

挨了一刀的云上城徐杏酒。

递出一刀却没能成功的赵青纨。

加上一个十分多余的少年,身穿青衫,背着一只大竹箱。

桓云说道:“店家不好好当个包袱斋,非要趟这浑水做什么?见好就收,得利就走,安稳挣钱,才是正道。”

凭借一件黑色法袍,武峮认得出身份,桓云当然更认得出来。

不是陈平安不够谨慎,而是那头炼山大妖的手段太意外,直接让白衣神女和青衣神人拉开山水画卷,让所有访山寻宝之人一览无余。

不过桓云也只是猜测眼前少年身份,是那位在云上城摆摊卖符的包袱斋野修,因为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出手救人,访山众人当中,估计也就那位藏头藏尾古里古怪的黑袍老者,有这份心气和本事。

山上修士一旦有了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相,反而没那么重要。

陈平安笑道:“山泽野修,山泽野修,可不就是每天忙着跋山涉水,掬清泉而饮,趟浑水而过,有什么奇怪的?”

徐杏酒突然开口说道:“桓真人,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桓云摇摇头,“在老夫选择追杀你们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徐杏酒,你很聪明,聪明人就不要故意说蠢话了。”

徐杏酒其实对此心知肚明。

桓云若真是从头到尾的光风霁月,没有心存半点私欲贪念,便不会赶来追上他和赵青纨。

有大欲则心窄,心窄到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走,只能自己一人占道而行。

若是就事论事,徐杏酒其实知道自己先前的选择,也有大错,在桓云交出白玉笔管的那一刻,当时自己就不该以最大恶意揣测桓云,得知方寸物当中仙蜕、法袍两件至宝凭空消失后,更不该藏掖,应该选择坦诚相见,若是那时候桓云将其中曲折解释一番,兴许双方就不是当下的处境。但其实世事人心,远没有这么简单明了,自家云上城许供奉环环相扣的歹毒陷害,让徐杏酒不单单是风声鹤唳,事实上桓云身为他们的护道人,选择了袖手旁观,本身就是一种暗藏的杀机,一份隐蔽的杀心,兴许就是借刀杀人的手段,许供奉杀他们夺宝,那桓云便可以黄雀在后,而且双手干干净净。

桓云没有着急出手。

陈平安便也不着急。

许多事情,许多人,都以为自己脚下没有了回头路,其实是有的。

桓云其实是当下最尴尬的一个,云上城徐杏酒和赵青纨,当然需要斩草除根,可是如何与这位喜好改头换面的包袱斋打交道,危机重重,因为桓云不确定对方的修为高低,甚至连此人是符箓派练气士,还是那山上最难缠的剑修,桓云都不确定。一旦确定了,无非是他桓云身死道消,晓得了对方道行确实是高,或是对方死在自己手上,所有机缘法宝,尽收囊中,该他桓云福泽深厚一回。

陈平安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道家一直在说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桓云真人笑了笑,“说得轻巧。”

陈平安说道:“正因为谁说都轻巧,做起来才难,做成了,便是怀藏至宝,道德当身。”

性命双修,万神圭旨。性命双修,大功告成之人,便是道家所谓的无缝塔,佛家尊崇的无漏果。

桓云摇摇头,“老夫知道你岁数不大,更非道门中人,就莫要与老夫打机锋,扯那口头禅了。不如你我二人,说点实在的,就像当初在云上城集市,买卖一番?”

陈平安也跟着摇头,“只要你还想要杀掉两人,咱们这笔买卖就做不成。话都说开了,老真人除了动了贪念起了杀心,又不曾真正酿成祸害,徐杏酒那件方寸物当中的宝物机缘,比得上你桓云辛苦积攒了一辈子的道心?”

桓云哑然失笑,叹了口气,“怎的,要劝我收手回头,就靠动动嘴皮子?”

徐杏酒开口说道:“桓真人,我愿意取出所有方寸物当中所有宝物,作为买命钱,恳请老真人挑选过后,为我们留下一件,好回去在师父那边有个交待,而且我可以用祖师堂秘法发重誓,桓真人所作所为,我徐杏酒绝对只字不提,以后桓真人依旧会是云上城的座上宾,甚至可以的话,还可以当我们云上城的挂名供奉。”

徐杏酒已经将那把还是定情信物的袖刀拔出,擦去血迹收入袖中,然后随便做了包扎,咽下一颗随身携带的云上城珍藏丹丸。

伤口其实不在后背,在心上。

只不过他徐杏酒不在乎。

陈平安叹了口气。

你徐杏酒表现得越聪明,审时度势识大体,可落在桓云眼中,就只会是一个更大的潜在隐患。

没辙。

那自己就换一种方法,风格更加北俱芦洲。

不然的话,桓云就要奋起杀人,搏一把压大赢大了。

两把尚未完整淬炼为本命物的飞剑,掠出两座关键气府,悬停在陈平安一左一右,一缕纤细白虹,一道幽绿光彩。

陈平安说道:“桓云,还要一错再错吗?”

桓云双袖鼓荡,无数张符箓飘荡而出,结阵护住自己,颤声道:“是与刘景龙一起在芙蕖国祭剑之人?!”

陈平安问道:“你觉得呢?”

桓云喟然长叹,“难怪难怪。”

陈平安转头对那徐杏酒说道:“你怎么说?”

徐杏酒说道:“前辈,我会带着师妹一起返回云上城。”

那赵青纨哭喊道:“我不去!徐杏酒,你杀了我吧!”

徐杏酒惨然笑道:“我们都别做傻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青纨,你要是信我,就跟我离开这里,我们以前是怎么样的,以后还是怎么样,我这边没有心结,你只要自己解开心结,就什么都没有变,甚至可以变得更好。青纨,谁都会做错事的,别怕,我们有错就改。”

赵青纨像是走火入魔一般,脸色雪白,却眼眶通红,“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杀了,不然我们一起死,下辈子我们再结为夫妻,保证一辈子都恩恩爱爱的,徐杏酒,好不好?”

徐杏酒面无表情,取出那把袖刀,轻轻抛给赵青纨,环顾四周,身处密林当中,自嘲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们如今还没有结为道侣,就已经如此。青纨,再给我一刀便是。不然我就是绑着你,也要一同返回云上城,说好了这辈子要与你结为道侣,我徐杏酒说到就会做到。”

赵青纨握住那把刀,怔怔看着那个徐杏酒,她蓦然而笑,犹然梨花带雨,嘴唇微动,却无声响,她似乎说了三个字。

徐杏酒泪眼朦胧。

从来都是这样,他最喜欢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当年师父带了一个小女孩到云上城,少年看着她,她歪着头,瞪大一双圆圆的眼眸。

少年做了个鬼脸。

小女孩便吓得哭了起来。

一年一年又一年,云海高处有人家。

赵青纨猛然持刀往自己心口一戳而去。

下一刻,徐杏酒来到她跟前,以手握住那把袖刀,鲜血淋漓。

徐杏酒柔声道:“青纨,我们等于都死了一次,这辈子是不是可以重头再来了?”

赵青纨松开手,蹲在地上,双手捧住脸庞。

徐杏酒丢了刀,蹲下身,轻轻搂过她,刚要轻轻拍打女子的后背,却想起手心皆是鲜血,便轻轻翻转,以手背摩挲,动作轻柔,呢喃道:“别怕别怕。以前你不总是怨我不说喜欢你吗,以后莫要再问了,男子哪会将真心的喜欢,常常挂在嘴边。”

桓云神色复杂。

陈平安问道:“桓云,你好像还留了个孩子在云上城?”

桓云勃然大怒,“祸不及家人!”

陈平安说道:“我打算学你一学,斩草除根。”

桓云说道:“你是逼我玉石俱焚?”

陈平安说道:“你配吗?”

桓云好像瞬间苍老了百年光阴,老态尽显,“罢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从今往后,我绝不踏足云上城半步,无论徐杏酒和沈震泽如何针对我桓云,皆是我咎由自取。”

陈平安摇头道:“你看我是好人恶人,无所谓,但是我劝你别当我是傻子。”

桓云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如何?!怎的,真要杀我桓云再杀我那孙儿?我偏不信你做得出来……”

陈平安打断桓云的言语,缓缓说道:“我陪你走一趟扪心路。”

桓云错愕不已。

陈平安说道:“可有符舟?我们最好是一起乘坐渡船返回云上城。”

最终有两艘大如世俗渡船的珍贵符舟,缓缓升空,去往云上城。

一艘乘坐四人,一艘承载着一块某人从深潭取出的巨大藻井,两艘价值连城的符舟,都被桓云施展了障眼法符箓。

符舟两端,徐杏酒和赵青纨并肩而坐。

陈平安和桓云背对船壁,相对而坐。

陈平安盘腿而坐,背靠那只大竹箱,转头对那女子说了一番话:“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善缘,以后你们两人相处,既不可以不将此事引以为戒,也不可刻意回避今日风波,不然迟早要出事,那就是晚死不如早死的伤心事了。如果两人都过了这道心坎,你与徐杏酒,就是真正的神仙道侣。大道修行,磨砺千百种,问心最难,这兴许就是你们两人该有这一劫的修心,能不能因祸得福,就看你愿不愿意好好思量此中得与失了。”

然后陈平安再对徐杏酒说道:“哪怕你自己是真的不介意此事,但是在她那边,错了便是错了,大错便是大错,所以别用大话空话安慰她,你徐杏酒自己要先拎得清楚,不然只会让她更加愧疚难当,愈发自惭形秽,觉得与你徐杏酒不般配了。到时候要么反目成仇,要么形容陌路,说到底,还是你做得不够好。没办法,你徐杏酒既然当了好人,便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徐杏酒握着赵青纨的手,笑着点头。

心境之间,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雨过天青心澄净,竟是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就要破开那道瓶颈。

赵青纨听过了这番言语后,好似又打开了一些原本死结的心结,稍稍打开远未解。

不过看似相互牵手,她实则一直是被徐杏酒握住的手,这会儿终于真正握住徐杏酒的手,还微微加重了力道。

桓云始终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陈平安既然挑明了与齐景龙一起祭剑飞升的“剑仙”身份,便不再刻意藏掖,摘了那张少年面皮,恢复本来面貌,重新穿上那件百睛饕餮,黑色法袍当下灵气充沛,陈平安正好可以拿来汲取炼化。

至于桓云会不会觉得有机可乘。

那就要看这位老真人的运气了。

天底下恶人动心起念,为恶行凶,吃亏之后,难不成还要怪对方没往自己脑门上贴“高手”二字?

随后徐杏酒给出了一番应对之策,既不会愧对师父沈震泽,也不会损害云上城的既得利益,也能保全老真人桓云的名声。

就连徐杏酒的伤势,都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说法。

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陈平安没有异议。

桓云虽然还是没有睁眼,还是轻轻点头。

两艘符舟直接进入云上城,沈震泽亲自迎接。

徐杏酒便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许供奉用心险恶的设计陷害,老真人桓云恰到好处的次次护道。

然后遇上了这位同道中人,先前在自家集市上卖符箓的高人前辈,在那座机关重重的仙府遗址当中,共渡难关。

沈震泽听得一惊一乍,好一个险象环生。

至于到底是如何脱困,别说是徐杏酒,便是桓云都被蒙在鼓中,所以沈震泽愈发觉得两名弟子,此次下山历练,实在是福泽深厚,才能够安然返回,不但没死,还带回了白玉笔管当中的几件宝物,已经殊为不易。沈震泽二话不说,便将方寸物当中的四件宝物一分为四,老真人桓云,姓陈的前辈高人,徐杏酒,赵青纨,每人一件。

桓云推辞不得,只好先挑,挑了一件品相最差、品秩最低的仙府器物。

陈平安很不客气,大大方方直接挑了一件最有眼缘的,是一幅蓝底金字云蝠纹对联。

“山外风雨三尺剑,有事提剑下山去;云中花鸟一屋书,无忧翻书圣贤来。”

徐杏酒让赵青纨先挑,赵青纨眼神幽怨,徐杏酒想起那位剑仙前辈的教诲,便不再拖泥带水,先挑了一件。

由于事关重大,有涉及到一位云上城首席供奉的叛逃,所以这场只有五人参加的庆功宴,很快就散去。

沈震泽当然还要与徐杏酒反复推敲此事,不是信不过这位最器重的嫡传弟子,而是担心有徐杏酒没有想到的关键环节,他沈震泽当师父的,当然就要帮着补救一二。

说实话,很多时候沈震泽都觉得自己这个金丹城主,配不上徐杏酒这位弟子。

只不过这种天大的实在话,说不得,只能放在心里。

在沈震泽修道之地的密室,赵青纨就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师兄徐杏酒与师父言语。

只是一想到最敬重师父的徐杏酒,结果在今天那么用心用力地蒙骗师父,虽说没有半点坏心,可到底是一桩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新鲜事,赵青纨便忍不住嘴角翘起,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那点笑意,只是笑着笑着,便有泪珠悄然滑落脸颊。

沈震泽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青纨,怎么了?”

赵青纨便有些慌张,手足无措。

徐杏酒笑道:“师父,下山之前,青纨总说自己是个累赘,不过那会儿是当个笑话说给我听的,结果回头一看,咦?发现还真是,所以来的路上,便是这般哭哭笑笑了,师父你别管她。回头我骂她几句,修心不够,不过骂完之后……”

徐杏酒自己笑了起来。

沈震泽疑惑道:“怎么了?”

徐杏酒站起身,作揖拜礼,郑重其事道:“恳请师父答应我与青纨结为道侣。”

沈震泽哈哈笑道:“师父不答应有用吗,你们也不答应啊。”

赵青纨抬起头,悲喜交加,伏地放声痛哭起来。

沈震泽望向徐杏酒,这位金丹修士的神色,有些凝重。

徐杏酒朝他摇摇头,眼神清澈。

沈震泽便不再过问。

天底下任何一位金丹修士,兴许境界有虚有实,修为有高有低,可是心智,绝非常人能够媲美。

可能金丹斩杀元婴这类壮举,几位罕见。

可是金丹能够以谋略坑害元婴,不胜枚举。

不单是金丹如此,境境修士皆如此。

修行路上,如何能够不小心?

陈平安在云上城暂住在一座宅邸当中。

正是龙门境老修士许供奉的私宅,这位云上城只在沈震泽一人之下的大人物,并无亲眷也无弟子。

所以陈平安清清静静住下了。

此时与桓云,在一座假山之巅的观景凉亭,两人再次相对而坐。

桓云问道:“这趟扪心自问的路途,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陈平安弯腰从竹箱当中取出一件东西,是当时黄师不愿欠人情赠送给他的,是一块虬角云纹斋戒牌,碧绿色,广一寸,长二寸,可以悬佩心胸之间。好像与那座山顶道观的琉璃瓦,是同一种材质,只是略有差异,感觉而已,陈平安说不上来。

正面就一个古篆,心。

反面是一句诗词,田边沟渠幽蒙胧,门扉日月荡精魄。

“是一块道门斋心牌,只不过如今不常见了。”

桓云只是瞥了一眼,便淡然说道:“我们道家自古便有唯道集虚、即为心斋的说法,事实上儒释道三教,皆有大致相通的学问。”

陈平安握在手心,慢慢摩挲,笑道:“道理你不也都懂,而且只会懂得比我更多。”

桓云笑道:“可惜不如剑仙修为高。”

陈平安问道:“是修为高,道理才对。还是道理对,才有修为高?”

桓云说道:“修道之人的境界,往往与道理无关。”

陈平安点头道:“有些道理。”

桓云说道:“还是要感激你没有直接去往我那宅邸。”

陈平安将这块斋心牌轻轻放在桌上,又取出其余两件黄师赠送的物件,一枚篆刻有回文诗的玉镯,玉镯当中,萤火点点。一把样式古朴的树瘿壶,在缓缓汲取灵气。

都是品相不俗的好物件。

无非是陈平安看不出到底有多好而已。

黄师那个大行囊,之所以显得大,是背了一样大物件的缘故,在黄师颠了颠行囊取物的时候,凭借那些细微的磕磕碰碰声响,陈平安猜测黄师还是得了一桩很了不起的福缘,除了最大的那件东西,其余杂乱物件,至少还有七八件,不过最后送给了自己这三件。哪怕如此,黄师还是得宝极多,不过陈平安觉得黄师身上所藏物件的品秩再好,都不会好于柳瑰宝的那部道书,以及府主孙清的那枚令牌。

陈平安之所以知道这些,就只是纯粹心性使然。

看似不知道也无妨。反正都不会与黄师争抢。

知道还是不知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而且还是天壤之别。

人之心田脉络如流水与河床,小事是水,世事千变万化多如牛毛,心性是那河床,驾驭得住,收拢得起,便是大江大河、水深无言的气象。

最终便可以如那蛟龙走江入海。

陈平安是在为青衣小童沿水而走。

可事实上,一路行来,陈平安自己的修心,何尝不是心井之中龙抬头,悄无声息龙走江?

一两剑或是三两拳,打死桓云或是那赵青纨?

很难吗?

有何难?

从来只做简单事。

大概算不得修行。

桓云继续说道:“玉镯本身材质就好,更有符箓高人以诗文作为一道阵法符箓,久而久之,便有了类似水中火的光景。这般树瘿壶,可以帮着练气士汲取天地灵气,同时自行淬炼成为适宜木属灵宝的灵气,不是法宝,可落在某些专心修行木法的练气士当中,便是法宝也不换的好东西。”

这么一讲,省去他陈平安许多麻烦,这把树瘿壶是绝对不会卖了,至于玉镯,哪怕要卖也要报出一个天价。

不过陈平安还是问道:“你觉得这镯子,可以卖多少颗雪花钱?”

桓云说道:“为何不是几颗谷雨钱?”

陈平安摇头道:“老真人果然当不来包袱斋,不晓得数钱的快活。”

桓云便开出一个价格,两颗谷雨钱。

哪怕是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这样的金丹修士,一颗谷雨钱,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许多金丹之下的中五境野修,尤其是洞府、观海两境修士,可能除了本命物不提,身上都积攒不出一颗谷雨钱的家当。便是有钱的山泽野修,轻易不会在自己身上带着几颗谷雨钱乱跑,多是留些小暑钱,以备不时之需,真要有用钱的地方,反正小暑钱的折算换取雪花钱,很简单,世间任何一座仙家渡口都可以。

陈平安笑道:“老真人,好眼光。”

桓云神色萧索,“好眼光,不济事。到底是比不得剑仙风流。”

陈平安说道:“老真人你这见不得别人好的脾气,得改改。”

桓云冷笑道:“一位剑仙的道理,我桓云小小金丹,岂敢不听。”

陈平安瞥了他一眼,说道:“就怕有些道理,你桓云好不容易听进去,也接不住。”

桓云沉默下去。

陈平安却笑道:“不过我比老真人好一些,最爱听人心平气和讲道理,老真人,不如咱们聊一聊符箓一道的学问,切磋切磋,共同受益嘛。”

桓云望向这人,真是一个性情难料的家伙,委实是坐立难安,心中不痛快,让这位老真人忍不住讥讽道:“不如我将几本符箓秘笈直接拿出来?放在桌上,摊开来,陈剑仙说需要翻页了,我便翻页?”

陈平安置若罔闻,只是收起了玉镯和树瘿壶,小心翼翼放入竹箱当中,然后笑呵呵从竹箱中打开一只包裹,取出一物,重重拍在桌上。

是一块从山巅道观地面扒来的青砖。

桓云便开始闭目养神。

这块青砖,说不定可以被寻常仙家山头当镇宅之宝了。

陈平安想了想,取出笔墨纸,开始以工笔细致描绘那座仙府遗址的建筑样式,尤其是那座白玉拱桥。

唯独那座山顶道观,不会去随随便便画在纸上。

陈平安画完两张纸后,说道:“老真人,帮个忙?画一画后山那几座大的建筑?”

桓云忍着怒气,从方寸物当中取出笔纸,开始作画。

陈平安站起身,绕过石桌,看着那位老真人提笔作画,感慨道:“是要比我画得好些,不愧是符箓派高人。”

桓云刚要停笔。

那人便要抬手。

桓云只得继续绘画。

没办法,那人嘴上说着恭维话,但是手中拎着一块青砖。

————

第二天。

那搁放在私宅院子当中的仙府藻井一物,云上城沈震泽一定要买走。

这位金丹城主好像势在必得,言辞诚恳,说他沈震泽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买下这件可以稳固山水气运的仙家重宝,以云上城某条街的所有宅邸铺子抵账都行。

陈平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桓云对于这口价值连城的藻井,其实也有想法。

只是不敢开口。

沈震泽还想着让桓云帮忙求情,只是桓云一想到那家伙手中的青砖,就头疼不已,便婉拒了沈震泽。

当时沈震泽气笑道:“好你个桓老真人,该不会是想要与我争一争此物吧?”

桓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干脆利落道:“机缘难得,各凭本事。”

沈震泽无可奈何,只能说此物既然都在云上城宅邸落了地,就该留在云上城扎根。

桓云笑道:“慢走不送。”

沈震泽气呼呼离去。

陈平安又跑了趟云上城之外的集市,当起了包袱斋,不过这一次只兜售符箓,不卖其它。

双手笼袖蹲在路边,也不吆喝,反正有人询问就回答一二。

先前在山水邸报上看到的那个消息,野修黄希要与武夫绣娘在砥砺山一战,再等两天就要拉开序幕。

陈平安当然不会错过。

昨天桓云离开后,陈平安便开始仔细盘算访山寻宝的收成。

除了那些道观供奉神像的碎木。

道观青砖,三十六块。

碧绿琉璃瓦,总计一百二十二片。

养剑葫内的绿竹叶尖滴水。

当然还有茫茫多的竹叶和竹枝。

暂时还温养收藏在养剑葫内的一团破碎剑气。

以及那本最后得到手的书籍,陈平安尚未翻阅。

黄师先后两次赠送的的四样东西,铜镜,斋戒牌,玉镯,树瘿壶。

其实还要算上凉亭那股被收入法袍当中的浓郁灵气。

以及又多走了一趟光阴长河。

老真人桓云其实在今天清晨时分,就将那个稚童托付给沈震泽,让一位客卿悄悄送回自己山头。

陈平安当然不会阻拦。

不先有安心,如何静心修心。

亥时人定,是道家讲究的清净境地。

就像那佛家的烧头香,其实处处时时都是的。

陈平安突然笑着抬起头,打了声招呼。

徐杏酒蹲在摊子对面,可是千言万语,都不晓得如何开口。

陈平安问道:“还好?”

徐杏酒笑容灿烂,“还好。”

陈平安点头道:“那就好。”

徐杏酒问道:“我能与前辈买些符箓吗?”

陈平安说道:“当然,来者是客,不过一张符箓该是多少钱,便是多少钱,你先前得到的那件宝物,就别拿出来了,反正我这儿不收。”

徐杏酒脸色尴尬。

他其实身上确实带着宝物,而且还是两件,至于神仙钱,一颗也无。失策了。

昨夜与赵青纨谈心之后,都觉得应该交出各自宝物,当做谢礼。

陈平安笑道:“吃不上你们的喜酒了,你要心里边愧疚,就当那件宝物,是我送你们的红包。”

徐杏酒说道:“那我就不耽误前辈做买卖了。”

陈平安挥挥手,“真要谢我,帮我拉些兜里钱多的冤大头过来。”

徐杏酒苦笑道:“晚辈试试看。”

陈平安笑道:“开玩笑的话也信?昧良心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徐杏酒怔怔无言。

陈平安揉了揉额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老是这么上心,累也不累?”

徐杏酒却说道:“我观前辈言行,处处契合大道。”

陈平安差点就要满头汗水,“我家山门暂时不收弟子。”

徐杏酒莫名其妙,仍是毕恭毕敬告辞离去。

好一位剑仙前辈,言语之中,尽是玄机。

在街道远处,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不敢来见那包袱斋。

陈平安抬头望去,笑着点头。

赵青纨施了一个万福。

徐杏酒牵着她的手,赵青纨低着头。

徐杏酒看着她,轻轻说着话。

陈平安双手笼袖,看着有些熟悉的这一幕,便觉得好像人心虽有反复,可到底还有山水重逢,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是自家包袱斋的生意,大不如前,有些美中不足。

一天下来,只卖出去几张符箓,小挣三十颗雪花钱。

到了那座许供奉留下的宅邸。

陈平安蹲在院子里,正仔细擦拭那口斜靠墙壁的藻井,时不时朝藻井呵一口雾气,差不多都要脑袋贴在藻井上边了。

看得一旁桓云脸色古怪。

这真是一位能够与那刘景龙结伴游历山河的剑仙?

桓云终于开口问道:“为何要我以符纸传信彩雀府祖师堂?要那孙清武峮前来观看此物?”

陈平安背对这位老真人,说道:“如果在你心中,徐杏酒赵青纨是意外,那么彩雀府孙清三人,也算意外,而且是很容易招徕灾殃的意外。既然你这么认为了,我便想试试看,能否一边挣大钱,一边将意外变为好事。无论最后藻井卖不卖给彩雀府,孙清等人都该惦念你桓云的这份香火情。而且你都说了,那孙清,尤其是她弟子柳瑰宝,都是聪明且爽快之人,那就更值得你我试试看。”

桓云问道:“为何要如此帮我?”

陈平安以袖子轻轻擦拭藻井那些精美图案,始终没有转头,缓缓道:“我是帮那个帮我开门大吉的老先生。”

桓云叹息一声,“心关难过。”

陈平安笑道:“山下的市井坊间,年关难过年年过。”

桓云开始沉默不语。

陈平安说道:“水龙宗白璧那边,我帮不上忙,大宗子弟,我一个小小野修包袱斋,见着了就要心虚犯怵。”

桓云说道:“对方如今其实也头疼,我可以找个机会,与白璧悄悄见一面,可以摆平这个隐患。”

毕竟许供奉陷害徐杏酒两人一事,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实则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的,只是后边事。

也亏得她们这两位金丹不知道。

而只是被眼前这位年轻剑仙知晓了。

陈平安说道:“我觉得可以让水龙宗的大修士,先来找你桓云不迟,这样的人情,才是白璧这种人眼中的真正人情。不然你提防我多嘴,我担心你泄密,到最后还不是一有机会就要做掉对方,图个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我相信你只要最近在云上城滞留,露几次面,或是去北亭国、水霄国游览山水,水龙宗总会主动找上门的,比起你跟白璧关起门来鬼祟议事,肯定要好。”

桓云愣了一下,笑道:“如此最好。”

第二天拂晓时分,彩雀府孙清就带着她弟子柳瑰宝,一起登门拜访云上城。

沈震泽差点跳脚骂娘,只是没法子,当时两艘符舟入城的时候,由于山水禁制和护身大阵的关系,那口巨大藻井不得已露出了片刻真容。

相信是集市那边有彩雀府的秘密棋子,立即就传信给了桃花渡。

这很正常,云上城一样在桃花渡那边有安插隐秘棋子。

沈震泽还不至于心眼小到直接不让孙清进城。

不过他也厚着脸皮来到那栋宅邸。

如果孙清出价比自己更高,沈震泽买不起藻井,往死里抬价还不会?又不用老子花一颗神仙钱。

到时候孙清一气之下不买了,自己大不了就当真砸锅卖铁,甚至沈震泽都可以直接划出一大块云上城地皮,若是这还不够,那就赊账,或是死皮赖脸与桓云借一笔谷雨钱。

在院子里,陈平安看着脸色铁青的孙清,与悠哉悠哉抬价的沈震泽。

关于这口藻井的价值,桓云也吃不准,只说定价八十颗谷雨钱,肯定不过分。

陈平安板着脸,略带一丝无辜和些许无奈。

其实差点没忍住向沈震泽竖起大拇指。

沈震泽已经喊价喊到了八十六颗谷雨钱。

照这架势,沈震泽能从早喊到晚,加价喊到一千颗。

孙清冷声道:“沈震泽,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沈震泽微笑道:“孙府主这是打算忍痛割爱了?那我可要替云上城感谢孙府主了。”

柳瑰宝一直没说话。

院子里还有两个跟随沈震泽一起来的年轻男女。

都是熟人。

徐杏酒和赵青纨。

柳瑰宝对那个今天没有背剑的黑袍人,没有太多好奇,山上高人多怪事更多嘛,再说了摘掉那张老人面皮后,长得也不算多好看,看嘛看,没啥看头。

她对徐杏酒和赵青纨,反而多有悄悄的打量,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难不成桓云老真人当初冷眼旁观,故意对那位云上城许供奉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其实是胸有成竹?而不是那借刀杀人的伎俩,想要护住名声,得手宝物,最终一举两得?若真是如此,这个桓云老真人,还真有些让她刮目相看了。

陈平安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将那口藻井卖给彩雀府。

孙道人虽然已经离开这座浩然天下,但是从孙道人的言行当中,陈平安明显看出对于柳瑰宝,孙道人其实颇为惋惜,虽说以“道不契合”四个字盖棺定论,没有收少女为弟子,可依旧赠送了那部道书。对于陈平安而言,反正无法一直带着这么大一块“磨盘”行走山水,还不如顺水推舟,卖给彩雀府,毕竟孙道人送了那么多机缘给自己,陈平安觉得自己总得做点什么,作为报答,才能安心。

哪怕可能这辈子,双方都不会再见面。

除非陈平安哪天真的成为了飞升境的大剑仙,才有机会去那座青冥天下走一遭。

有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做了,会让自己心安些,那就不用犹豫了。

反正也没耽误挣钱。

孙清突然以心声与陈平安言语,“陈公子,三十颗谷雨钱,我再送你一件咫尺物,如何?!成不成,给句痛快话,不答应,我孙清马上就走!只管放心,你陈公子还是咱们彩雀府的贵客,我孙清从不拐弯抹角说那客套话!”

那件咫尺物当然无比珍稀,可是对于孙清这位彩雀府府主来说,眼前这口能够稳固山水气运的藻井,才是最珍贵的至宝。

陈平安显然十分意外。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三十颗谷雨钱,咫尺物你自己留着,其余谷雨钱,先欠着,那件咫尺物在山上一般价值多少,以后孙府主就还我多少颗谷雨钱。”

孙清竟然拒绝了,“咫尺物对我而言,暂时就是鸡肋,甚至以后百年几百年都是如此,但是彩雀府挣来的每一颗谷雨钱,武峮,柳瑰宝,那么多修士,个个都需要这神仙钱,我孙清不能耽误了她们的修行。所以陈公子,你就说,卖还是不卖吧?!再者,那件咫尺物,是我莫名其妙得来的,而且不曾关门,我刚要将其小炼,便得到了桓老真人的密信,所以便抹去了那些禁制,陈公子拿去就能使用。”

最后孙清大大咧咧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贵客还是贵客,可到时候陈公子下次到了咱们彩雀府,是喝寻常茶水,还是那小玄壁,就不好说了。”

陈平安忍着笑,以心声涟漪回复道:“那就这么谈妥了,三十颗谷雨钱,外加一件咫尺物。”

孙清直接开口大笑道:“成交!”

毫不掩饰自己已经与这位陈公子做成了买卖。

沈震泽有些遗憾,却也还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孙清转头对沈震泽说道:“不管如何,宝物是在云上城被我买到手的,就当是我孙清自己欠你一个人情。”

沈震泽笑着点头。

带着徐杏酒和赵青纨一起御风离去。

桓云赠送了彩雀府一艘符舟。

孙清没有拒绝,大方收下。

不然还要她扛着那藻井御风远游?像话吗?天底下有这样不要脸的修士?

然后孙清瞥了眼藻井,再转头望向那位姓陈的年轻剑仙。

孙清很快释然,心想对方应该是自己便有那咫尺物的关系了。

陈平安对猜出她的心思,报以微微一笑,十分镇定。

孙清其实有些愧疚。

他娘的老娘岂不是又欠对方一个天大人情,对方本身就有咫尺物,如此一来,自己那还没捂热就要送出的咫尺物,其实就没那么值钱了,这让孙清有些无奈,算了,反正是刘景龙的朋友,自己与他客气个屁。

桓云识趣离开。

孙清交了那枚令牌咫尺物,以及三十颗谷雨钱。

便带着柳瑰宝与那口藻井,乘坐符舟离开云上城。

这位彩雀府府主,笑得合不拢嘴,到了符舟之上便开始饮酒,不忘低头望去,对那桓云大声笑道:“桓真人,云上城这儿无甚意思,巴掌大小的地儿,东边放个屁西边都能听到响声,所以有空还是来咱们彩雀府做客,当个供奉,那就更好了!”

沈震泽笑骂道:“放你的屁,桓真人已经是我云上城的记名供奉了!”

桓云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心情还不错。

陈平安站在院子里,多出一件咫尺物后,好似解了燃眉之急,便开始蚂蚁搬家,将所有新老物件,重新分门别类。

一炷香后,桓云去而复还。

陈平安已经坐在了假山之巅的凉亭内,正歪着脑袋,侧耳聆听那两枚谷雨钱相互敲击的声响。

桓云坐在对面,笑着感慨了一句,“室小乾坤大,寸心天地宽,以前总觉得很懂,如今才知道不太懂。”

陈平安依旧在那边敲击谷雨钱,嗯了一声,随口说道:“知道自己不知道,就是有点知道了。”

其实与一位精通符箓的道门金丹地仙“说大道理”,陈平安还是有些心虚的,不过没关系,很多言语,跟自己学生崔东山借来用一用便是。

桓云笑道:“若是信得过,我便要去游览北亭国山河了。”

陈平安收起两颗谷雨钱,坐直身体,说道:“预祝老先生度过心关。”

桓云说道:“还早,什么时候我能够明明白白与沈震泽说起此事,与那两个晚辈诚心诚意道一声歉,才是真正没了心结。”

陈平安笑着点头,“老先生风采如旧。”

桓云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友保重。”

陈平安站起身,抱拳道:“保重。”

桓云御风而去。

桌上却留下了一件符纸方寸物。

陈平安收了起来,只当是暂为保管。

连打开都不会打开。

陈平安接下来便开始仔细盘算,炼化那件木属本命物所需的其它天材地宝了。

其实当初离开落魄山赶赴北俱芦洲之前,崔东山就帮忙给出了一份清单,金、木、火各有不同,并且明言这些只是炼化不同本命物的入门物,属于有了就不会错的,可还远远不够,毕竟天底下的五行本命物,几乎每一件都有自己的讲究,需要先生得到机缘之后,自己去小心摸索探究,才能够真正炼化成功。

陈平安没有着急离开云上城。

反正去往龙宫洞天的渡船,会在云上城停留。

每天除了修行之外,陈平安还是会去集市当个包袱斋。

这天陈平安见着了一个熟人,金山。

这位野修汉子见着了陈平安,立差点就要跪地磕头,被陈平安拦阻下来,最后两人一起蹲在摊子这边。

汉子将那些没有派上用场的攻伐符箓,以及仅剩一张灵气尚未殆尽的驮碑符,打算一起还给这位前辈。

陈平安却没有收下,摇头说道:“你都留着吧,又不值几个钱。”

汉子死活不肯,还有些哽咽。

一场本以为没有太大危险的访山寻宝,那么多境界高的,可到最后才活下来几个?

汉子觉得做人得讲一讲良心。

所以这才非要跑一趟云上城,碰碰看运气,看自己这个杀猪的,能不能再见一面那位“两个他娘的”。

陈平安便收下了符箓。

陈平安笑着说道:“等到收摊,咱哥俩喝酒去?”

汉子笑道:“前辈,我来结账,成不成?”

陈平安点头说道:“成也成,就是喝不上好酒了。”

汉子咧嘴一笑,是这个理儿。

汉子最后请那位前辈喝了顿酒,还是稍稍打肿脸充胖子了一回,不过这笔钱,花得他毫不心疼。

云上城有自家的仙家小渡船往来。

汉子花了一颗雪花钱,在渡口坐上渡船后,与那位前辈抱拳告别,前辈还是那般客气好说话,竟是也抱拳相送。

渡船缓缓远去。

在先前喝酒过后,来渡口的路上,前辈便又将那些符箓还给了他,他只得小心翼翼藏在袖中。

还告诉他赶紧返乡,如今云上城附近还是不太平的。

汉子哪敢不当真。

先前喝酒,与前辈聊了好些有的没的,什么他那媳妇可贤惠,持家有道,还有两个孩子,虽然岁数还不大,但都有出息,是那读书种子,将来都考个秀才举人肯定不难……

汉子这会儿酒醒了,便愈发无地自容,摔了自己一耳光。

下了船之后,在僻静处,汉子想要将那些符箓藏在靴子里边,留在袖子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曾想这一掏出来,才发现里边原来夹杂有两张金色材质的符箓,根本不是先前的黄纸材质。

汉子呆呆站在原地。

没来由想起那位前辈喝酒时说的一句话。

“剑客行事,只求痛快,不讲道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