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债 第43章 孝顺

看着面前新收的弟子,宋陌一时有些为难。

其实昨晚准备睡觉时,他就想起过这个少年,还考虑过少年,或者跟他一样无法话的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一行，然后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非常适合。

想真正做好灯笼,必须心静手巧有悟性，缺一不可。师父传授技巧，弟子只需能听能看，认真观察领悟,不必非要话的。此外,因为言语有障碍，这类应该耐得住寂寞,容易静下来，专心致志做灯。

今日，少年两场比试里的表现都很让他满意。沉稳内敛，心细手巧，他毫不犹豫地收他为徒。

可是，当屋里只剩他们两，他想了解了解这个尚未成丁的弟子时，才发现言语沟通是个问题。

他是他师父，总不能一句闲话都不吧？

但他没有跟哑打过交道。

宋陌对着唐欢沉思时，唐欢也有心事。

这是一间很大很空旷的屋子，里面摆着做灯笼的一应器具，竹篾竹架铁丝纱布糨糊等等，全都被主整整齐齐地分处放着。临窗这边一溜摆着四张长案，唐欢已经打量过了，一张是宋陌作画用的，一张写字用，一张上面摆放着账册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张，就是他现占着的，应该是接待客时用的。

这个男喜欢整洁，不论他是什么身份。

而此时此刻，午后阳光透过屋前桂树从雕花窗外照进来，他胸口青衫上投下一片光亮。他面容则隐暗处，头微仰，看她。男虽然没笑，眼里却不是最初吸引她的那种冷寂，而是多了一种宁静的味道，真正似秋水，隽永恬淡。

明明跟宋二叔是相近的年纪，唐欢能二叔面前谈笑自如得心应手，甚至有种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得意自豪，这个宋陌面前，她却好像生生矮了一截。

曾经的状元郎，学富五车，见识过京城繁华，权贵圈里也走了一遭，恐怕没有那么好骗吧？

装温柔？

她现是个男！唐欢最反感娘气的男，就算装，她也要装个自己看顺眼的类型！那些撒娇妩媚的动作都不适合现的她，哪怕是笑容，也要尽量少露，因为她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娇媚。甜言蜜语，眉眼传情，身体诱惑，那些她擅长的招数，都不能用这场梦里。

装顽皮？挑衅他破坏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不行。

作为一个哑巴，她应该是有些自卑的，张扬跳脱了，不符合这个身份。而且宋陌那么安静，他选中她很大一部分是觉得她沉稳，如果现她突然变身成调皮捣蛋的孩子，宋陌不会欣赏她的活泼，只会厌烦她。

那她该如何让宋陌喜欢上自己？

这是个难题，唐欢需要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静了会儿，宋陌看看旁边的笔架，开口问他：“读过书吗？”

唐欢点点头，目光同样投向笔架。

这样便好。宋陌起身，搬一把椅子放旁边，招手示意弟子坐过来，“坐到这边来吧，有话问。”

唐欢乖乖走过去，朝他斜坐着。

因为知道弟子孤身一，宋陌没有问他以前的事，只问他年岁，问他住哪里，过来当学徒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问清楚了，他要跟他签契，这是这行的规矩。

唐欢不会赏字，只知道宋陌的字很好看，自己写的跟他的放一起，本来不难看的，现一下子变得无法入眼。

她自己十四岁，是卖了祖宅专门投奔他来的，眼下住客栈，只是身上余钱不多，支撑不了几日。

宋陌了然，“那搬过来住吧，师兄也住这边，大家一起吃饭，平日里没有什么花销。等开始做活后，每个月再根据卖的灯笼数目给发工钱。”

唐欢连连点头，感激地望着他。

还是个孩子……

宋陌摸摸他脑袋，念了几遍他的名字，然后跟他商量：“余五叫起来有些拗口，以后师父叫五，可好？”

唐欢还是点头。不就是个名字嘛，只要他不叫她狗蛋之类的，其余什么都行。再五叫起来多亲昵啊，刚认识就给她起了这么亲昵的名，宋陌该不会已经对她动心了吧？

唐欢突然很兴奋。一直都是她想方设法让宋陌喜欢上自己，如果他肯主动喜欢她，那她现就能把他推倒！

想到这里，唐欢望着宋陌的眼睛多了期待和一丝火热。

宋陌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高声喊傅宁。

傅宁做灯的房间就宋陌左边，右边给唐欢留着。听师父传唤，他放下手头活计，快速又不显慌乱地赶了过来，“师父叫弟子何事？”

宋陌起身，大手贴唐欢后脑上，示意她往傅宁那边走：“去，让师兄带去看房间。”接着又嘱咐傅宁：“就安排隔壁吧，然后陪五去客栈走一趟，帮他把行李带过来，路上想想有什么需要的，都一起替五置办好。”

五？

微微诧异后，傅宁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是，弟子一定帮师弟打点好，请师父放心。”

宋陌颔首，交代完，径自去忙了。

这才刚一起哪么会儿啊，唐欢不想跟宋陌分开，出门时故意顿了一下，侧头，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宋陌察觉了，看过去，见弟子满眼慕孺，心中一软，“去吧，都收拾好了，晚上一起用饭。”言罢收回视线，唇角却浮上浅笑。傅宁刚来时只比五大一岁，但已经懂事地像个大了，很快便跟几个老师傅打好交道，基本没什么需要他这个师父操心的。五，情况不同，他还是多费些心思吧。

门被傅宁从外面带上，唐欢没发现宋陌那**一笑，只得乖乖跟傅宁身后朝后院走去。

傅宁细心为师弟讲解：“五，师父住正房，平时咱们跟他一起偏厅用饭，除此之外，没有师父传唤，不得去上房打扰他。咱们师父喜欢安静，五要是遇到难事，可以先来找师兄。哪，这是的房间，就住隔壁。”两停东厢房一间房屋门口。

唐欢初来乍到，不好对房间位置提要求，反正能跟宋陌住一个院子里已经很不错了。前院也有厢房，之前她还担心自己得住那边呢，那半夜想干点什么岂不是要爬墙？

屋里陈设简单又不失雅致，床上被褥帷帐都已经备好了。傅宁领着唐欢参观一圈，确定唐欢很满意后，带她出门了。

唐欢客栈的房间还没退，里面只有一套换洗衣裳，包袱扁扁的，很是寒酸。

傅宁虽然只比唐欢大一两岁，个子却超出她一头多。他学师父那样摸摸师弟脑袋，宽慰道：“别担心，咱们师父很大方，会给咱们准备一年四季的衣裳，做灯时穿的，出去见的，都有。”

此时两就站客栈床边，唐欢仰头看傅宁，努力压制将这个男扑倒的冲动。

不过，既然是师兄弟，那应该可以分享点师父的秘密吧？

唐欢拉住傅宁胳膊，让他坐床上，然后他疑惑的目光中，她挨着他坐下，牵过他手搭自己腿上。不同于宋陌，傅宁的手微微泛凉，唐欢握着他指端的左手忍不住攥紧了些，借着按平他不让他乱动的由头，不经意般摸了两把。

傅宁很快反应过来，头往她那边凑近一些，“师弟有话想跟？”

唐欢扭头看他，惊喜地点头。

傅宁主动伸平手，“那写吧。”

唐欢便低下头，一笔一画很是认真地写了起来。

葱白似的纤纤指端，碰上他，便带来轻微的痒，如潮水涌浪。师弟手离开了，浪头跟着落下，水波未平，师弟指端又碰上他，如此那痒便层层叠叠地聚集，溢满手心，沿着手臂往他心口爬。

傅宁从来不知道自己手心这般怕痒，想躲又不能躲，因为师弟口上有疾，只能这样跟他交流。他试着集中心神看师弟的手，本想看他写出来的字，目光却渐渐被他的手吸引。纤细巧，比他的了好几圈，乍一看跟姑娘似的。

念头刚落，他情不自禁地看向师弟脸庞。

他低着头，侧脸对他。细密眼睫轻轻扑闪，红润唇瓣因为姿势显得微微嘟起。

傅宁看愣了神。他一直以为男生成师父那样便已是极致，没想到新来的师弟毫不逊色于师父。只不过师父似玉，有儒雅君子之风，师弟却如兰，清丽……

手突然被扯了两下，傅宁回神，便见师弟皱眉看他，手使劲儿按了按他手心。

傅宁尴尬地咳了咳，为自己的失态掩饰：“师弟后面那几个字写的快了，没看清，师弟再写一遍吧？”

他脸上泛红，唐欢不由猜想这是不是被自己撩得太舒服了？

再写字的时候，她目光斜向了男那里。

结果很让她失望，男并没有反应……

傅宁这次没走神，看清唐欢的问题后，摇头失笑，“师弟别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师父一心钻研灯艺，所以才没有娶妻，绝不是……”

唐欢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表示终于放心了。

傅宁愣了一下，随后忍俊不禁，难道师弟还真怕师父对他下手来着？幸好这子聪明，知道先问问他，否则被师父看出端倪，还不赶他出门啊！

“咱们师父是君子，五放心吧。走了，回铺子去。”

~

傅宁本是温和之，又经过客栈一行，回到铺子时，他跟唐欢已经很熟络了。

不用宋陌吩咐，他主动替唐欢引见四位老师傅。

师傅们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有三旬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中年，眼角现出皱纹，不像宋陌，除了一身成熟气度，脸庞还似双十年华。四有慈眉善目的，也有严肃稳重的，但都寡言少语，打过招呼，表示出长辈对晚辈的照顾后，各自埋头做事去了。

傅宁拍拍唐欢肩膀，悄声告诉她：“咱们铺子里，除了前面负责卖灯的伙计，就属师兄话最多了。”

唐欢扯扯嘴角。如果她不是哑巴，他们加起来的话都没有她多。她最大的趣，就是言语调戏男，手上撩拨男，最后骑着男狠狠折腾。

天色渐暗，傅宁跟唐欢坐树下石桌旁，给她讲了一些做灯常识。约莫半个时辰后，宋陌终于从屋中出来，唤他们去偏厅，准备饭前问问两个弟子相处如何。

傅宁夸师弟乖巧懂事，唐欢立一旁，眼帘低垂，目光落地上，安安静静的。

宋陌认识的所有，都比他话多，如今身边突然多了个比他还安静的，必须他先搭讪才会有所回应，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五，师兄很和善，如他所，以后遇到困难尽管去找他，知道吗？”

唐欢点点头。

宋陌就不知道该什么了，看向傅宁：“明天开始，先教五基本功。”

傅宁刚要应下来，唐欢忽然抬起头，满脸渴望地看着宋陌。

宋陌马上问他：“五想什么？”

唐欢指指他，再点点自己，比划着画了个灯笼形状，眼神怯怯的，生怕他拒绝。

“五想让教？”宋陌猜测着问。

唐欢连连点头，低下去就不敢抬起来了，只偷偷看他一眼。

宋陌尚未答话，一旁傅宁很受伤地叹气道：“师父，看来师弟瞧不上这个师兄的本事啊……”

唐欢连忙扯住他袖子摇头，一通胡乱比划。

宋陌一直盯着他手势，眉头微皱，连猜带推断，最后道：“五是师兄是教的，所以也想让亲手教？”

唐欢是真心佩服宋陌了，赶紧点头。

宋陌稍加思索便有了决定：“也好，亲自教们二，将来孰优孰劣，全看们自己的悟性。”

唐欢满足地笑了。

傅宁揉揉唐欢脑袋，朝宋陌道：“师父，师弟看着老实，其实也挺鬼头的，胆子还特别大。还记得刚过来那会儿，师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像师弟这才第一天就敢跟提要求？师父，得先一声，可不能因为师弟机灵就偏心多教他，那样将来若做的灯笼输给师弟，弟子不服！”

唐欢脸上发红，急着扯他袖子，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鬼头。

宋陌看傅宁一眼，“师弟还，听什么就是什么，少拿话逗他。”

傅宁笑容不改，最后调侃唐欢一句：“五运气真好，师父已经开始偏心了。”

唐欢求助地看向宋陌。

宋陌朝他温和一笑，起身道：“去那边坐下吧，饭菜马上好了。”

唐欢立即松开傅宁袖子，乖乖坐到宋陌右手旁。

三用饭，四菜一汤。

唐欢闷头吃饭。

宋陌劝他：“五别拘束，多吃菜，别只顾吃饭。”那么瘦，可见以前没有好好吃饭。

唐欢“嗯”了声，然后面前最近的盘子里夹了根笋干，还心翼翼避开了里面的肉片。

宋陌无奈，亲手为弟子夹菜，四道菜，每样都夹了一点，“五，是师父，傅宁是师兄，客气什么？以后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男孩子，与相处要大方从容。”

“是啊是啊，男就该有男的样子，五长得本来就够秀气了，再不拿出点男子气概，心别笑话女儿情状。”傅宁坐唐欢对面，见师父照拂师弟了，他便没有动手，笑着打趣道。

唐欢早宋陌给她夹菜时便低下了头，不管谁话，她都没有反应。

傅宁脸上笑容僵硬了，宋陌放下筷子，正想严词训诫弟子不该对旁的好心劝无动于衷，即便不听也要有所表示，却见弟子长长的眼睫一眨，落下两滴豆大的泪珠。

这是被他的照顾感动了，还是听师兄他像女子所以委屈的哭了？

就宋陌不知所措时，唐欢忽的起身，飞快朝门外跑了出去，直奔她的房间。

剩下两愣当场。

目光相碰，傅宁心中一突，迅速离座，“师父，去向师弟赔罪。”

“不用，去吧。”宋陌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傅宁想跟着，宋陌头也不回：“师弟怕生，今晚先去前头吃吧。还有，既然不用教导师弟，那接下来几天专心做灯，嗯，苗阜镇订做的一对儿龙灯，看老李时间有点紧，帮他搭把手。”

龙灯……

那他这几天不用做别的了！

傅宁心中叫屈。师弟明显是感动地哭了，师父怎么就认定是他错话了？况且就算他错话，也不必赶他去前面吃饭吧？

那也太丢了！

看看立师弟门口的师父，傅宁决定自掏腰包，去外面摊随便叫碗馄饨吃。

目送大弟子离开，宋陌咳了咳，敲门喊：“五，开门。”

门是虚掩的，他一敲，就开了。

宋陌直接走了进去。外面没，里面有呜呜的动静。宋陌绕到里间，就见那子趴床上呜呜哭呢。

“五。”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喊他。

唐欢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瞧见师父，慌忙用袖子抹脸，跳起来就要下跪赔罪。

宋陌拦住他，拉着走到桌子旁落座，见弟子立那里还控制不住地抽搭着，哭得眼圈泛红，很是不解：“就因为师兄笑话那句？”

唐欢摇头，鼓起勇气看他，想要比划，仿佛又觉得太麻烦，往前走近一点，指着嘴唇让宋陌看，连比划带话。

当然，她发不出声音，但这样一来，配合着她的动作，唇语理解起来也简单了些。

宋陌似乎抓住了如何跟弟子沟通的技巧，这让他很高兴，一边决定回去后对着镜子练习唇语，一边笑着安抚他：“是师父，对好是应该的。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许再如此失态。如果不习惯那样照顾，就自己放开些，懂吗？”

唐欢乖乖点头，师父真好。

宋陌盯着弟子嘴唇，看了两遍，明白了，拍怕唐欢肩膀，“好了，去洗把脸，咱们吃饭去。”

望着男高挑的背影，唐欢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至少这个师父已经把她放心上了。

重新回到偏厅，她好奇地指向傅宁的位子。

宋陌稳稳落座：“师兄有事，不用等他，咱们先吃吧。”这次虽然跟傅宁没关系，但也要教训他一下，免得以后他不心错话伤到五。五因为年纪，身体又有疾，面皮太薄了。

唐欢没多想。傅宁是好看，但跟宋陌坐一起，宛如星月，留这里反而碍她的眼。

她佯装镇定地给宋陌夹了一块儿肉，然后指指自己碗里满满的菜，期待地看着他。

这是要回报师父的好意吗？

宋陌端起碗，接过弟子的好意。

一顿饭就两的沉默和偶尔互相夹菜中过去了。

夜幕降临，唐欢铺床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她快步走到门前，发现有个布衣伙计正往上房提水。

宋陌要洗澡？

唐欢走了出去。

伙计兑好最后一桶水，再将一桶热水放浴桶旁边，朝内室方向通报了一声，“东家，水兑好了。”

“知道了，下去吧。”

伙计转身要走，迎面撞上唐欢。认出这是东家新收的哑巴弟子，伙计多看了两眼，满腹心思地匆匆离去。东家都要洗澡了，还把哑巴弟子叫到屋里去了，莫非真想做点什么？

唐欢很自来熟，关好门，撸起衣袖，立浴桶旁等宋陌过来。

宋陌很快出来了，只穿一身中衣，见到本该无的屋里突然多了个，怔了一下，“五，怎么来了？”

唐欢拿起搭浴桶边缘的巾子，朝他比划。

宋陌失笑，朝他摆手：“不用，师父沐浴不用旁伺候，快去休息吧。”确实，很多手艺师父都把学徒当下使唤，指派各种粗活重活，五一定是听过这种事，这才过来要伺候他，但他真的不用。

唐欢惊讶地张张嘴，眼里浮现委屈，低下头。

宋陌知道弟子误会了，只好解释清楚：“五，收们是想把手艺传给们，不是让们替做活来的。不让伺候，是因为师父习惯自己沐浴，不是嫌弃伺候地不好，别多想了，快去吧。”

唐欢惊喜地抬起头，唇角微扬，却还是不肯走，一副坚持要服侍师父的孝顺模样。

宋陌劝了几次劝不动，又不忍跟这个可怜的弟子发脾气，只好选择默认，转过身，开始脱衣。既然五想孝顺他这个师父，他太强硬了，岂不是显得生疏？晚饭五刚刚自了些，他可不能再吓到他。

浴桶旁，唐欢光明正大地站那里，面容平静，等着男脱光光。

作者有话要：一般姑娘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得脸红吧？

p.s：男扮女装叙述时，因为视角不同，指代唐欢“她”和“他”常常搞混，大家担待一下哈，应该都能理解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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