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APP
搜猫阅读 > 都市 >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 第1168章 天龙(156)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第1168章 天龙(156)

作者:金庸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4-26 18:26:29 来源:69书吧1

搜猫阅读(soumal),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虚竹慈悲之心大动,心知要解段延庆的魔障,须从棋局入手,但自己棋艺低浅,要解开这局复杂无比的棋中难题,当真想也不敢想,眼见段延庆双目呆呆的凝视棋局,危机生于顷刻,突然间灵机一动:“我解不开棋局,但捣乱一番,却是容易,只须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既无棋局,何来胜败?”便道:“我来解这棋局。”快步上前,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闭了眼睛,随手放上棋局。

他双眼还没睁开,只听得苏星河怒声斥道:“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共活变成不活,自己杀死一块白棋,那有这等下棋的?”虚竹睁眼看时,不禁满脸通红。

原来自己闭着眼睛瞎放一子,竟放在一块已给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这一块黑棋、白棋互相围住,双方无眼,剩有两个公气,黑棋如想收气,填去一气,白棋一子便可将黑棋吃光;白棋如想收气,填去一气,黑棋一子便将白棋吃光,围棋中称为“共活”,又称“双活”,所谓“此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双方都只能住手不下。虚竹在一块共活的大棋中下了一子,自己收气,那是将自己大片活棋奉上给对方吃去,对方若不吃白棋,便会给白棋吃了,因此黑棋非吃不可。棋道之中,从无这等自杀行迳。这块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见了,都不禁哈哈大笑。玄难摇头莞尔。范百龄虽在衰疲之余,也忍不住道:“这不是开玩笑吗?”

苏星河道:“先师遗命,此局不论何人,均可入局。小师父这一着虽异想天开,总也是入局的一着。”此时更无别法,下了一枚黑子,将虚竹自己挤死了的一大片白棋从棋盘上提取下来。

段延庆大叫一声,从幻境中醒觉,眼望丁春秋,心道:“星宿老怪,你乘人之危,暗施毒手,咱们可不能善罢干休。”

丁春秋向虚竹瞧了一眼,目中满含怨毒之意,骂道:“小贼秃!”

段延庆看了棋局变化,已知适才死里逃生,乃出于虚竹的救援,好生感激,情知丁春秋挟嫌报复,立时便要向虚竹下手,寻思:“少林高僧玄难在此,谅星宿老怪也不能难为他的徒子徒孙,但若玄难老朽昏庸,回护不周,我自不能让小和尚为我而死。”

苏星河向虚竹道:“小师父,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黑棋再逼紧一步,你如何应法?”虚竹陪笑道:“小僧棋艺低劣,胡乱下子,志在救人。这盘棋小僧是不会下的,请老前辈原谅。”

苏星河脸色一沉,厉声道:“先师布下此局,恭请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倒也无妨,若有后殃,也属咎由自取。但如有人前来捣乱棋局,渎亵了先师毕生的心血,纵然人多势众,嘿嘿,老夫虽又聋又哑,却也要誓死周旋。”他叫做“聋哑老人”,其实既不聋,又不哑,此刻早已张耳听声,开口说话,竟仍自称“又聋又哑”,只是他说话时须髯戟张,神情凶猛,谁也不敢笑话于他。

虚竹合什深深行礼,说道:“老前辈……”

苏星河大声道:“下棋便下棋,多说更有何用?我师父是给你胡乱消遣的么?”说着右手出掌,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虚竹身前立时现出一个大坑。这一掌力道猛恶无比,若再推前尺许,虚竹早已筋折骨断,死于非命了。

虚竹吓得心中怦怦乱跳,举眼向玄难瞧去,盼望师伯祖出头,救他脱此困境。

玄难棋艺不高,武功又已全失,更有什么法子好想?当此情势,只有硬起头皮,正要向苏星河求情,忽见虚竹伸手入盒,取过一枚白子,放上棋盘。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

这一步棋,竟大有道理。这三十年来,苏星河于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烂熟,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但虚竹一上来便闭了眼乱下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本来“共活”的白子,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岂知他把自己一大块白棋送给对方吃去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这个新局面,苏星河做梦也没想到过,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黑棋。

原来适才虚竹正自彷徨失措,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入耳中:“下‘平’位三九路!”虚竹也不理会此言是何人指教,更不想此着是对是错,拿起白子,依言便下在“平”位三九路上。待苏星河应了黑棋后,那声音又钻入虚竹耳中:“‘平’位二八路。”虚竹再将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

他此子一落,只听得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虚竹抬起头来,见许多人脸上均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既欢喜赞叹,又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虚竹心下起疑:“他为什么忽然高兴?难道我这一着下错了么?”但随即转念:“管他下对下错,只要我和他应对到十着以上,显得我下棋也有分寸,不是胡乱搅局,侮辱他先师,他就不会见怪了。”待苏星河应了黑子后,依着暗中相助之人的指示,又下一着白子。他一面下棋,一面留神察看,是否师伯祖在暗加指示,但见玄难神情焦急,却是不像,何况他始终没开口。

钻入他耳中的声音,显然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说话者以深厚内力,将说话送入他一人耳中,旁人即使靠在他身边,亦无法听闻。但不管话声如何轻,话总是要说的。虚竹偷眼察看各人口唇,竟没一个在动,可是那“下‘去’位五六路,食黑棋三子!”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他耳中。虚竹依言而下,寻思:“教我的除师伯祖外,再没第二人。其余那些人和我非亲非故,如何肯来教我?这些高手之中,也只有师伯祖没下过棋,其余的都试过而失败了。师伯祖神功非凡,居然能不动口唇而传音入密,我不知几时才能修得到这个地步。”

他那知教他下棋的,却是那个天下第一大恶人段延庆。适才段延庆沉迷棋局之际,给丁春秋趁火打劫,险些走火入魔,自杀身亡,幸得虚竹捣乱棋局,才救了他一命。他见苏星河对虚竹厉声相责,大有杀害之意,当即出言指点,意在为虚竹解围,令他能敷衍数着而退。他善于腹语之术,说话可不动口唇,再以深厚内功传音入密,身旁虽有好几位一等一的高手,竟然谁也没瞧出其中机关。

岂知数着一下之后,局面竟起了极大变化,段延庆才知这“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自己一大块共活之棋,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这等“不要共活”而“挤死自己”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任何人所想的,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若不是虚竹闭上眼睛、随手瞎摆而下出这着大笨棋来,只怕再过一千年,这个“珍珑”也没人能解得开。

段延庆的棋术本极高明,当日在大理与黄眉僧对弈,逼得黄眉僧几难招架,这时棋局中吃掉一大块白棋后再下,天地一宽,既不必顾念这大块白棋的死活,更不再有自己白棋处处掣肘,反而腾挪自如,不如以前这般进退维谷了。

鸠摩智、慕容复等不知段延庆在暗中指点,但见虚竹妙着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喝采。

玄难喃喃自语:“这局棋本来纠缠于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虚竹这一着不着意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脱……”他隐隐似有所悟,自知一生耽于武学,于禅定功夫大有欠缺,忽想:“聋哑先生与函谷八友专骛杂学,以致武功不如丁春秋,我先前还笑他们走入了歧路。可是我毕生专练武功,不勤参禅,不急了生死,岂不是更加走上了歧路?”想到此节,霎时之间全身大汗淋漓。

段誉初时还关注棋局,到得后来,一双眼睛又只放在王语嫣身上,他越看越神伤,但见王语嫣的眼光,始终没须臾离开过慕容复。段誉心中只说:“我走了罢,我走了罢!再耽下去,只有多历苦楚,说不定当场便要吐血。”但要他自行离开王语嫣,却又如何能够?寻思:“等王姑娘回过头来,我便说:‘王姑娘,恭喜你已和表哥相会,我今日得多见你一面,实是有缘。我这要走了!’她如说:‘好,你走罢!’那我只好走了。但她如说:‘别忙,我还有话跟你说。’那么我便等着,瞧她有什么话吩咐。”

其实,段誉明知王语嫣不会回头来瞧他一眼,更不会说“别忙,我还有话跟你说。”突然之间,王语嫣后脑的柔发微微一动。段誉一颗心怦怦而跳:“她回过头来了!”却听得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叫道:“表哥!”

慕容复凝视棋局,见白棋已占上风,正自着着进逼,心想:“这几步棋我也想得出。万事起头难,那第一着怪棋,我却无论如何想不出。”王语嫣低声叫唤,他竟没听见。

王语嫣又轻轻叹息,慢慢转过头来。段誉心中大跳:“她转过头来了!”

王语嫣一张俏丽的脸庞果然转了过来。段誉看到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眼神中更有幽怨之色,寻思:“自从她与慕容复公子并肩而来,神色间始终欢喜无限,怎地忽然不高兴起来?难道……难道为了心中对我也有一点儿牵挂吗?”只见她眼光更向右转,和他的眼光相接,段誉向前踏了一步,想说:“王姑娘,你有什么话说?”但王语嫣的眼光缓缓移了开去,向着远处凝望了一会,又转向慕容复。

段誉一颗心更向下低沉,说不尽的苦涩:“她不是不瞧我,可比不瞧我更差上百倍。她眼光对住了我,然而是视而不见。她眼中见到了我,我的模样却没进入她心中。她只在凝思她表哥的事,那里有半分将我段誉放在心上。唉,不如走了罢,不如走了罢!”

那边虚竹听从段延庆的指点落子,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法,都要给白棋吃去一块,但如黑棋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棋就此冲出重围,那时别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

苏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应了一着黑棋。段延庆传音道:“下‘上’位七八路!”虚竹依言下子,他对弈道虽所知甚少,但也知此着一下,白棋大胜,便解破了这个珍珑棋局,拍手笑道:“好像成了罢?”

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小神僧天赋英才,可喜可贺。”虚竹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这个不是我……”他正要说出这是受了师伯祖的指点,那“传音入密”声音道:“此中秘密,千万不可揭穿。险境未脱,更须加倍小心在意。”虚竹只道是玄难再加指示,便垂首道:“是,是!”

苏星河站起身来,说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小神僧解开这个珍珑,在下感激不尽。”虚竹不明其中缘由,只得谦虚道:“我这是误打误撞,全凭长辈见爱,老先生过奖,愧不敢当。”

苏星河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肃客,道:“小神僧,请进!”

虚竹见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竟没门户,不知如何进去,更不知进去作甚,一时呆在当地,没了主意。只听得那声音又道:“棋局上冲开一条出路,乃硬战苦斗而致。木屋无门,你也用少林派武功硬劈好了。”虚竹道:“如此得罪了!”摆个马步,右手提起,发掌向板门上劈了过去。

他武功有限,当日给丁春秋大袖一拂,便即倒地,为星宿派门人按住擒获,幸而如此,内力得保不失。然在场上这许多高手眼中,他这一掌之力毕竟不值一哂,幸好那门板并不坚牢,喀喇一声,门板裂开一缝。虚竹又劈两掌,才将门板劈开,但手掌已隐隐生疼。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少林派的硬功,实在稀松平常!”虚竹回头道:“小僧是少林派中最不成器的徒儿,功夫浅薄,但不是少林派武功不成。”只听那声音道:“快快进去,不可回头,别理会旁人!”虚竹道:“是!”举步便踏了进去。

只听得丁春秋的声音叫道:“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小和尚岂可擅入?”跟着砰砰两声巨响,虚竹只觉一股劲风倒卷上来,要将他身子拉将出去,可是跟着两股大力在他背心和臀部猛力一撞,身不由主,一个筋斗向里直翻进去。

他不知这一下已是死里逃生,适才丁春秋发掌暗袭,要制他死命,鸠摩智则运起“控鹤功”,要拉他出来。但段延庆以杖上暗劲消去了丁春秋的一掌,苏星河处身在他和鸠摩智之间,以左掌消解了“控鹤功”,右掌连拍两下,将他打了进去。

这两掌力道刚猛,虚竹撞破一重板壁后,额头砰的一下,又撞在一重板壁之上,只撞得昏天黑地,险些晕去,过了半晌,这才站起,摸摸额角,已肿起了一大块。但见自己处身在一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房中。他想找寻门户,这房竟无门无窗,只有自己撞破板壁而跌进来的一个空洞。他呆了呆,便想从那破洞中爬出去。

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来了,怎么还要出去?”

虚竹转过身子,说道:“请老前辈指点途径。”

那声音道:“途径是你自己打出来的,谁也不能教你。我这棋局布下后,数十年来没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你还不过来!”

虚竹听到“我这棋局”四字,不由得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你……”他听得苏星河口口声声说这棋局是他“先师”所制,这声音是人是鬼?只听那声音又道:“时机稍纵即逝,我等了三十年,没多少时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儿,快进来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