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乐园之天启骑士 第一百九十三章

2020年6月7日

商队把亚伯拉罕载到了尘埃镇，随后便离开了，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这个边境小镇上萧条死寂，随处可见的除了沙子，也就只有仙人掌了。

亚伯拉罕用自己的知识稍微猜测一下，在铁路线以南这么远的地方，它可能会像另外的双街小镇一样，不出十年就会被沙漠吞没。

他记得这里在大扩张时期曾经辉煌宏伟，然而现在剩下的只有盖满污垢的酒吧和少数几幢沉没在沙中的住宅。每个人的脸都带着一种沉重——他们看着亚伯拉罕的眼神像是在寻求救赎，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天使，也无法回应他们的祈祷。

亚伯拉罕不清楚这个地方还能在边境的黑暗中坚持多久，也不清楚当他返回的时候还能否再见到它。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继续前进。

他要追捕的目标在东边，被巨石形成的拱廊和绵延几里地的开阔荒野所笼罩。任何有正常理智的人都不会在这片土地定居，因为无论准备得多么充足，都无法应对这里的危机，而他要找的猎物可不是普通的强盗或拦路匪帮能比拟的。

所以，亚伯拉罕身边有一名地下的高级杀手同行。为了预防在半路中就被他杀死，他已预付了一半酬劳，剩下一半事成之后补齐。

那是个魁梧壮硕的家伙，充满着人类共有的黑暗。亚伯拉罕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血液在熏黑的心脏里沸腾的温度，但是这次犯险却需要他这样的人。没有怀疑。没有犹豫。只有纯粹的力量和直觉。所以亚伯拉罕才让猎头者莱厄斯同行，这场战斗需要他这种天生在黑暗与血之中打磨无数次的怪物存在。

他的目光望向峡谷内部，在那片不毛之地的深处，他们将搜寻那个噬鬼，并杀了他，用他的头颅来为那些无辜者报仇。

2020年6月9日

亚伯拉罕二人离开尘埃镇已有两天，莱厄斯几乎从未开口说话。他冷漠无情而且心无旁骛，支持他的是胸中深处某种狂卷的愤怒。他让亚伯拉罕想起东方，自己的创造者，但更让亚伯拉罕想起他自己的先民——多年前，他们践踏了天堂的花园，屠戮其中的一切。

这让本次冒险显得十分讽刺。一个按照天使模样制造的反噬鬼兵器，没有使用NADO众人的力量，反而是和一个作为杀手后裔的杀手缔结契约，去摧毁人类罪恶的产物。亚伯拉罕敢肯定自己的这位同伴会对此感到可笑——只是他那沉默寡言的习惯让他把话憋在心里罢了。

亚伯拉罕二人逆风骑行，追踪着硫磺烟尘的气味、燃烧的马蹄印还有被地狱火烧焦的草地。在这边寸草不生的沙漠地界，车辆的作用比不上那些培育了上千年的马匹。

亚伯拉罕二人走了一千里又一千里，这里的土地是无尽而单调的拼凑，尘土、矮丛和野生薰衣草，延伸到远远的天边。这是一片被赐福，又能说是被诅咒的土地，从亚伯拉罕诞生开始，就已经走遍这里的大部分，而且还将在未来的数十年上百年里继续探索，只要这副躯壳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

遗憾的是，制造亚伯拉罕的训练秘术早已失传，他成为了最后一个机械天使，以天使作为原型的最后一位对噬鬼兵器。

被刻在记忆芯片里面的战斗记忆依然会传到亚伯拉罕耳畔，但创造者们已经全部死去，那些低语诉说的祷词和钢铁法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到最后，它们也会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所以亚伯拉罕才随身带着这本日志：让幸存之人在老者一去不返以后记得他们二人，或者，至少记得他自己的故事。

总有一天，他的物质形体会生锈，里面寄宿的东西会回到天使的灵魂归宿，或许会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亚伯拉罕时常想，当亚伯拉罕的年岁走到尽头，是否还有机会再看一眼这片充满痛苦之美的土地。

2020年6月11日

亚伯拉罕二人还没看见大牧场，就已经先嗅到了味道。双层的农舍和马厩，全都化成了焦黑的废墟。这

些迹象毫无疑问指向那个他们正在追踪的噬鬼：冒烟的马蹄印和被烧焦的人畜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于地，就像是暴虐的巨人把他们肆意丢弃，送进了湮灭。每个生灵被灼烧的面孔都扭曲地向上望，似乎是在恐惧地看着远处的地狱之口。

该死的，令人厌恶的，被世界所唾弃的噬鬼！

这些东西全都逃离了浓烟和黑暗的监牢，是来自人类内心的恐怖。

有的噬鬼可能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旧世界那个长着牛头的追猎者，他早在是十年前就已经在这片陆地上徘徊，但其他的噬鬼全都在地底世界度过万古，折磨罪人的灵魂，给恶毒残破的人类精魄制造痛苦。然后在那场席卷整块大陆的大战运动中，沙漠陨落，这里的人类永远失去了乐园。

如今他们无处可去，面对的只有那咧着邪笑的深渊之口。

然而即使是地狱，也无法容纳巨量的人类，于是它带着火焰和愤怒喷涌而出——噬鬼们终于可以跑去投奔他们的亲戚，那些长期受到诽谤和饥饿的噬鬼。那些人类形态的生灵伪装成居无定所的送葬人，他们为绝望之人精心设计残忍结局的喜好恰逢地狱火和死亡的新兴爆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今天堂空荡荡，而地狱满当当，这些可怜的凡人灵魂几乎全都束手无策，只能等待接受自己亲手制造的地狱诅咒。

不过，面对追踪一路上的种种破坏的痕迹，莱厄斯似乎无动于衷，只是一直沉默着不断向前，还有抚摸着他那在太阳下发烫的武器。

身为杀手的他对亚伯拉罕讲述自己的契约义务，向亚伯拉罕宣誓这次涉险的成功，同时又自顾自地反问一个机械天使能从这场早已结束的正邪大战之中获得什么。

在他的眼中，一切信念之类的东西都是浮云，他不相信会有人能够无视利益。

他猜对了，因为亚伯拉罕并不是人。

莱厄斯似乎并不会在亚伯拉罕身边感到无所适从，也不指望天使能奇迹般地减轻他内心的黑暗。他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即将面临的那场战斗，以及得胜后的奖赏。

亚伯拉罕相信这个人，但他对人类和人性充满疑虑。这是出于实用主义的感觉，亚伯拉罕猜测他也对自己抱有同样的信任喝疑惑。

“我会不断索取，不断抢夺，直到世上再无一物，只剩下人类。”红色的燃料在胸口中燃烧，与身上的太阳能板相互辉映，让亚伯拉罕能够随时以最佳状态。

有的时候亚伯拉罕会在安营过夜的时候观察他，他的双眼总是被篝火中燃烧的煤块所吸引。可能，是在寻找着什么亚伯拉罕看不到的东西。

2020年6月14日

亚伯拉罕们寻着焦黑的马蹄印，追踪噬鬼的恐怖骑手许多日以后，来到了黑峡谷的开口。不过此刻出现了意外，莱厄斯的马拒绝再向前一步，所以亚伯拉罕也会把自己的马儿，弗丘，留在这里，亚伯拉罕们两个会徒步继续前行。说到底这还是对亚伯拉罕二人有利的。

只有这样马儿们才不会突然受到惊吓，也就不会惊动亚伯拉罕的猎物——那头火焰噬鬼。

这名猎头者带着一把大斧，握柄上的无数个刻痕，每一个都代表一颗人头的赏金。摒弃了情绪的人，就不会被恐惧或弱小所腐蚀，这是那些官方人们不具备的品质，他们只会对任何非人类的东西露出固执的敌意。

他的双眼被暴力的意图吞噬，最轻微的动静也能引起他的警觉，但事实上放眼望去一无所有。和任何一个老练的杀手一样，他已经习惯了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灵异侵袭。

柔和的风吹过，耳边的声音只有二人脚下的碎石。莱厄斯问为什么噬鬼会在这里安家。亚伯拉罕告诉他对于噬鬼来说，只要不是地狱，哪里都好。

这些怪物的脑子早就已经疯掉了，在占领这一整片区域后更加残暴。

亚伯拉罕们站在一位巨大噬鬼留下的骸骨中间，被人类弑杀没过多久，现在还仍然能看见他高大的雪白色骸骨。

就在五十年前，巨人分支的噬鬼退到了远西地区，而所有留下来的都遭到NADO无情猎杀，被联邦的战斗员们击毙，被剥皮人和拾荒者肢解。不过这位噬鬼的遗骨巨大无比，即使是再贪婪的人也无法搬走，于是就被留在了这里。岩石在周围形成了独特的地貌，被地图学家划分为峡谷，但它不是峡谷。

莱厄斯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石灰岩壁之间，传到地底深处。扭曲着、翻滚着、奔腾在层叠交错的巨大石板之间，他的声音衰减为轻声低语，最后彻底消失。于是，这位猎头者露出微笑。

你觉得那些人弑神需要花多久？他问亚伯拉罕。但还没等亚伯拉罕回答，他就扛起武器，露出一副饥饿的表情，大步向前走去，步履比以往更快了。

2020年6月15日

亚伯拉罕开始担心莱厄斯，那个与他同行的杀手先生。

亚伯拉罕带上这个猎头者是看中他的无情，但这个地方似乎唤醒了他心中盘踞的毒蛇，开始显露出更加黑暗的意图。他步伐坚定，紧紧握着巨斧，像是一个疯子正在赌博。

现在他看亚伯拉罕的眼神，让亚伯拉罕觉得他不再是同伴，而是挑战者——只要他拿出力量，就能把世界一切为二。在他眼中，亚伯拉罕只是让他获得那种力量的领路人，他只是在强忍着动手的念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天空，呼吸着越来越闷热的空气。

他在夜里喃喃自语，说着一些关于恶魔和噬鬼的话，关于他们兜售的交易。

他常常说，恶魔满足你的**。噬鬼满足你的需求。

但亚伯拉罕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因为他只是一个机械造物，一个甚至比噬鬼都更不像人的东西。

2020年6月？日

黑峡谷的本性开始逐渐显露。亚伯拉罕血液中传来的低语在这高耸的石墙之间悄无声息，两侧的崖壁伸向依稀可见的天空。尘土之上长出了鬼魅的植被——一片片奇异的白色花丛出现在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沟壑中，四周还包围着不符合地质年代的山丘。昼夜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每个小时都经历一次轮回，但亚伯拉罕二人依然要走向地下更深处，走向噬鬼的老巢。去把噬鬼切开剁碎。

莱厄斯时不时地裂开嘴，询问神明与怪物、天使与恶魔。他提问的时候总是莫名地抽动。他向后方窥伺，似乎觉得身后有人；他在自己耳边拍打，似乎时有小虫飞来飞去。每当亚伯拉罕们安营过夜的时候，亚伯拉罕都紧盯着他。

他疯狂的双眼映着篝火中燃烧的煤块，飘摇的火星向上飞到凝固的空气中，他反复问亚伯拉罕死在这里的那位神明生前如何，以及究竟是怎么被弑杀的。

在他睡着的时候，亚伯拉罕偶尔能在远处看到一个外来人奸笑的影子。虽然那些奇怪的赌徒永远都不敢测试天使的耐心，但亚伯拉罕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感知到这个杀手心中渴望着一次难以拒绝的交易。

莱厄斯正在成为威胁。但噬鬼已经非常近了——亚伯拉罕能感知到它，他们二人必须杀了它……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单独完成这个任务。可以肯定，只要达成这一壮举，亚伯拉罕的同伴就能恢复理智，或许萦绕在这个地方的乌云也会彻底散开。

亚伯拉罕已经准备好应对莱厄斯的背叛，人类在噬鬼面前不堪一击。亚伯拉罕二人需要保证彼此活着攻入怪物的巢穴，但之后的事……

或许，这个人会死在世界的底部，那个怪物出生的地方。

又或者，如果天命难违，亚伯拉罕，莱厄斯，噬鬼三个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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