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乐园之天启骑士 第一百九十章

之前在裂缝前停步的巨人噬鬼，丝毫没有畏惧于眼前人类挥剑后产生的各种奇观，它们反而仰头狂笑，发出刺耳欲聋的巨响。

他们在嘲讽面前这些拿着棍棒的家伙，嘲笑他们这群小小的食物抛弃热兵器，与他们硬碰硬的语出举动。

在这惊天动地的嘲讽之后，十位巨人噬鬼举起手里的大剑，发起了冲锋，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配上它们庞然的体型，就仿佛一排大山在向这边压来。

然而，另一边的剑客们亦没有退缩，不光是那十位对应突前的长者，后方密集的人群也开始了行动，他们中的一部分俯下身姿，变成了走兽，在绿翼身旁狂奔而过，如弃巢之脱兔，一部分昂首向天，化作了飞禽，在空中滑翔翻舞，若离弦之利箭……他们与其说是出击的军阵，不如说是扑向猎物的兽群。

巨人噬鬼噬鬼的体型虽大，动作却并不迟钝，它们在地缝前一跃而起，直接跳过了藤墙，扑进了兽群。

巨剑的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无可阻挡的暴力，最先展开突袭的飞禽们，被成片地击落坠地，但它们仍用羽翼扇起一阵阵宛若利刃的烈风，在对手裸露在铠甲之外的肌肉上割出一道道浅浅的伤口，这些足以将人类切成两段的攻击，却无法拖延巨人噬鬼分毫。

地面上的突击同样气势如虹——几头变形者化身而成的鳞甲噬怪一马当先，狂突猛进，前赴后继地冲撞着巨人噬鬼的脚踝、膝盖乃至挥来的兵器；同时数十个小型的噬鬼飞身跃起，用利爪和尖牙撕扯着手腕、小臂乃至贴身的铠甲。

但手拿刀剑的人类也并不是待宰的羔羊，相反——他们表现得井井有条。

绿翼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在暴动。

拔地而起的不再只是藤蔓，而是如同削尖木桩似的大树，枝叶还在不断抽动鞭笞，在云层中翻滚的也不再只是雷光，而是如同天降神罚般的霹雳，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土坑。

但就算是这宛若末世的景象，依然没有让巨人噬鬼们动摇——它们有的被藤蔓缠住了脚，有的被兽群爬满了头，有的已经跪地，有的已经倒下，但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在拼杀，在嘶吼，在前进，其中几人甚至越战越勇，踩踏着无数尸体，在人类幻化出的兽群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血腥味在空气中开始弥漫，闻起来是如此真实。就在这时，一头巨人噬鬼注意到了绿翼，不知为什么，他完全无视了任何敌手和战友，朝这边转过了身来。绿翼被它那双燃火的眼睛瞪了个激灵，情难自禁地朝后退了一个身位，扎下马步。

就在巨人噬鬼开始迫近的同时，身边与他聊天的剑客用手搭住了绿翼的剑鞘，

“风雨，雷鸣，闪电，岩崩……乃至你生而为人的这幅躯壳，都只不过是‘形式’，如果你找到了‘本质’，那么任何形式都可以信手拈来，包括……将它附在剑上。”

伴随着身边之人的轻声细语，那巨人噬鬼的脚步越来越迟钝——不，不光是巨人噬鬼，包括与他们对战的人们，甚至是从天而降的霹雳，此时此刻都变得异常缓慢，近乎静止。

“附在……剑上？”绿翼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不就是……”

“无极剑道。”灵点点头：“无极剑道的奥义，是让情绪化作你自己的力量，通过利用和观摩让自己的力量更加通透，这样能在生死之间让你们发挥出远胜于普通人类的力量，我敢肯定你们的老祖宗一定是一个钢铁大师。”

“钢铁大师？不可能！”绿翼惊叹道：“我们是无极剑客啊！”

“形式懂吗？形式！叫钢铁大师、园艺大师还是僧侣什么的都不重要，这些都只是形式！”剑客看上去有些焦急，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无极的本质，是‘情绪’！无极剑客的本质，是使用这种‘情绪’的人！你们所练习的每一招剑技，每一首诗歌，每一次冥想，都是为了它而存在。”

绿翼正欲开口反驳——毕竟“追求精准，分毫不差”乃是重要的无极剑信条之一，但他旋即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来辩论的——眼前这位拥有红鬼形象的“灵”，分明就是在教导自己无极之道啊？这……这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修行了吧？！

“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使用这种‘情绪’的力量？”想到这里的绿翼，像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那样激动起来：“我的剑技和冥想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其他无极剑客那样，从精神领域中汲取力量，让我能在物质世界化身强者？”

“不，恰恰就是因为你的剑技和冥想出了问题……”

未知剑客的手突然顺着剑鞘上移，握住剑柄，猛地将绿翼的无刃长剑抽出，以堪称大师的手法抖了两个花把式。就在绿翼以为他要“演示”什么招式的时候，他抓住那精神世界未开的剑刃，毫不费力地将它掰成了两截，丢到地上。

“剑不是精神的载体，你才是，正是因为你太过专注于舞剑的动作，太过专注于冥想的状态，把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这些形式之上，才会忽略身为无极剑的本质。”“我……我还是不明白……”

“不要在意剑，不要在意敌人，不要在意师父传授给你的一切——”剑客探出双臂，从侧面轻轻扣住绿翼的双腕：“哪怕是在接触精神领域的那一刹那间，也不要想着自己是在冥想，不要去考虑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是不是正确。”

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就立即恢复了常态，那巨人噬鬼更是加快了速度，朝这边阔步奔来，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大剑。而此刻，绿翼手里所拥有的，就只有一根木质的剑鞘而已。

“现在，轮到你了，”剑客化作红眼红鬼的样子松开手，后退一步：“扪心自问，你要怎么战胜力量悬殊至此的敌人呢？”

逼近的庞然巨物，在地上踩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绿翼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跟着颤抖——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拼尽全力才勉强稳住了呼吸。

绿翼以鞘代剑，按照平时所学轻轻地运气吐纳，摆好了架势。

一如往日，他很快便感觉到精神领域中的力量环绕在身边，就像一条奔涌的大河……他曾经无数次地试图从这条河流中舀出一捧水，“浇”在自己的剑上，但从未成功过哪怕一次。

……剑是形式，鞘也是形式，所以拿着剑与鞘的这个“我”，这幅“生而为人的躯壳”，理所当然的，也只能是“形式”。

“扪心自问，你要怎么战胜力量悬殊至此的敌人”——绿翼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巨人噬鬼的刹那，这个问题突然之间有了答案——他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精神领域的力量回山倒海……

……所以，并不是要从河流中舀出水来，而是要舍身其中，变成河流的一部分。

巨人噬鬼的大剑在这顿悟的瞬间挥下，伴着空气被撕裂的轰响，劈头盖脑地朝绿翼斩来。

几乎完全是凭借本能，绿翼扬起手中的剑鞘格挡，同时侧身避开巨剑的刃锋。兵器相接的瞬间，可怕的冲击力自鞘身传至手腕，再由小臂传至全身，但真正让绿翼讶异不已的，却是在这同时发生的另一件事——他那木质的剑鞘，在对方如城墙般巨大的剑刃上切出了一道缺口。

受到鼓舞的绿翼，翻转手型，朝斜上方挥动剑鞘撩击，将缺口撕开至巨刃的中部。巨人噬鬼迟疑了一下，赶紧将剑抬起，摊在手里左右端详了一番，发出似乎是惊叹的低吼，连头盔之下的两团火焰都暗淡了些许。

绿翼同样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手里的剑鞘，用食指轻抚那甚至连一点漆皮都没有脱落的鞘身，指尖竟然被割出了伤口。

“感觉到了吗？”灵上前握住了那渗血的食指：“这掠过指尖的力量？”

绿翼点点头，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记住这种感觉，把它从自己的脚下——”灵抬手指了指巨人噬鬼：“引向你的目标，用你自己的身，你的心，而不是你的刀剑去斩。”

虽然灵还在一板一眼地讲解，但现在的绿翼，已经心领神会，他微笑着应道：

“……是。”

就在这时，巨人噬鬼再次挥起了巨剑——这次它改变了套路，一脚踏前，后腿屈膝，巨剑贴着地面横扫，仿佛一把割麦的镰刀。

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畏惧，现在的绿翼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他屏住呼吸，单膝跪地，将手举过头顶，用剑鞘护住上半身——他原本还不太明白这个别扭的招式到底有什么用，但现在，帷幕已经拉起，藏在动作之后的意义昭然若揭。

在巨剑与木鞘即将接触的瞬间，绿翼突然弹腿而起，将手中的“兵器”推前，同时整个人像脱弦之箭那样，迎着呼啸的剑风、骇人的巨刃和不可阻挡的伟力冲去，而木鞘劈开了所有这一切，当绿翼收招停步的同时，被斩断的半截巨刃，像断线的风筝那样扑在了地上。

也许是用力过猛，巨人噬鬼失去了平衡，侧倒下来，刚要起身，就被一道闪电砸中了背心，继而是数十位一拥而上的瓦斯塔亚霞瑞。它的面甲被打落，露出一张狰狞暴戾的脸，那圆瞪的双目，充满了愤怒与仇恨……以及，若隐若现的恐惧。

“这感觉……”绿翼看着自己的手，对向自己走来的红眼红鬼捏紧了拳头：“感觉就像是能斩开一整座山！”

“对，你真的能。”他点了点头：“现世中没有任何盔甲能够抵挡无极剑道，只要你能够掌控更多的力量，你便可以斩开一座山，一片森林，乃至一整个世界……”

看到绿翼兴奋得简直要手舞足蹈时，他又赶忙干咳了一声：“……不过你应该知道，所有这一切都只是……是幻觉吧？”

这问题从一个幻境中的灵嘴里问出来，让绿翼还有些惊讶：“呃，当然？”

“你毕竟只是人类，能从精神领域中汲取的力量非常非常渺小，所以……”灵指了指在不远处挣扎着的巨人噬鬼，微微一笑——他还是第一次对绿翼露出这般和善的表情，老实说还有点可爱：“如果将来你当真遇到了像这样的对手，我劝你还是逃命要紧，你恐怕连它的脚指甲都削不下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绿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懂。”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无极之人，你是最特别的一个，所以请好好活下去，不要在没有意义的地方枉费性命……”灵温柔地搭住绿翼的双肩，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上上下下地端详了他一遍，随后直接砍在了他的身上。

绿翼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剑，呆若木鸡。

他满头满脸都是水——是红鬼大师刚刚泼到他脸上的水。

“拍了你半天没反应，只有这个办法了……”红鬼笑吟吟地把水壶递向绿翼：“来，喝口茶，压压惊。”

绿翼没有接过水壶，而是脱力似地仰头轻叹：

“天哪！大师！你就不能再多等一下吗？！”

“哦？”红鬼不以为然地道：“你是快要砍倒巨人噬鬼了，还是怎么着？”

“我就要学……”绿翼一愣：“等等！大师您……您也见到过幻觉的是吧？巨人噬鬼大战的那个？”

“只是听你师父说过而已，似乎只有无极剑客才会在这里遇上幻觉……”红鬼话锋一转，踮着脚微微前倾：“看你这么激动，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悟到了什么？”

绿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兵器，有点犹豫地握住柄，抽剑出鞘，转身站到了刚刚触碰过的巨剑跟前。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虔诚得就像是正在祈祷的祭祀。

红鬼等了片刻，不见动静，正要发问时，绿翼突然抬手挥斩，精神之力沛然于剑上，本未开刃的兵器，竟将眼前的巨剑横向削开，一刀两断，上半部分轰然倒塌，只留下插在地里的小半截残骸。

红鬼惊得打了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哦哟！”

“如何？这一剑？”绿翼盯着自己的无刃剑，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惊喜与得意的微笑。

“哎？你在问谁？我吗？”

绿翼本想回答说是一个灵，而且还是“一个长着红色眼睛的红鬼大师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师！能把笔给我吗？”

红鬼点了点头，回身将浸了墨的毛笔取来，递向绿翼道：“怎么？你也想学你师父，把感悟写成诗？”

待绿翼停笔回身的时候，发现红鬼已经把竹篓收拾妥当，正准备拉到肩上，他见状赶紧上前，想抢先一步抓过绳带，却被对方轻轻挡开：

“老夫还是自己来背吧，毕竟你刚完成了修行，缓缓劲儿。”

绿翼点点头，余光扫到了红鬼脚边几把崭新的兵刃，它们应该是老锻匠这次留下的“作品”：

“大师，您给我做的剑，是哪一把啊？”

“哪一把都不是，老夫给你做的那把剑呀——”红鬼顿了顿：“还是给你的师弟师妹吧。”“师？！”正弯腰赏剑的绿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什么？师妹？！我哪里有师妹！”

红鬼一声哼笑，转身踏上了归途，在绿翼一边喊着“为什么啊”一边追上来时，老锻匠轻轻叹了口气，用谁也听不见的嗓音低声自语：

“因为它配不上你了呀，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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