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物语 第1章 白玉为堂金作马（一）

中原第一大国——赤国。

赤，朱红色，寓意国富民强，百姓生活红红火火，帝王承袭千秋万载。

赤国西州。

正是人间五月天里的一个清晨，晴空万里，朝霞映染了天边，仿佛有天上的仙女将一把熠熠璀璨的金子倾洒在人间，触目所及之处，皆是明晃晃的，闪耀着人的眼睛。

只见宽阔的长街上，远远地逶迤走来一支红色的队伍，间或还伴随着“咚咚锵锵”锣鼓喧天的声音。闻者无不纷纷侧目。

直到那支队伍渐渐走得近了，只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位差大哥一身红衣红帽红袍，皆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各高举着一块金色锡箔滚边的牌子，那牌子上面，右边赫然写着“高中”，左边则是“状元”二字。

看热闹的人们心中都有数了。有好事的人，早已一路小跑往城东的马府跑去，一边跑一边呼喊道，

“马二爷中状元啦！马二爷高中状元啦……”

报喜的队伍一路来到马府门口，却发现马府门口前的青石板空地上，早已黑压压站满了人，有马老夫人，马二爷马琮，马二爷夫人，马二爷的千金……等等马府上上下下的男丁女眷，都是一脸喜气洋洋，翘首盼望。而空地上站得更多的人，则是一大早从城里各个旮旯角落陆陆续续涌来的乞丐，相比马府男丁女眷的满脸喜色，他们更是一脸笑开了花——不同的是，这些乞丐的目光，始终盯着的是空地上西边一溜排开的十架大锅，那锅里正熬煮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稀饭粥。

报喜的队伍来到马老夫人和马二爷的面前，见报喜的头领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场的所有人皆齐齐跪在地上。

宣读圣旨后，马琮小心翼翼接过了圣旨，众人的耳畔立刻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众人又齐齐跪在马老夫人和马二爷的面前，洪亮的声音道，

“恭喜马二爷！贺喜马二爷！高中新科状元！”

马琮喜得一张脸微微泛着红光，唤起了所有人，大袖一挥道，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鄙人高中新科状元，得益于鄙人日日夜夜头悬梁锥刺股，也得益于乡亲们平日里的多方相助，所以，老夫人和鄙人决定，为感谢父老乡亲们，今日在此地架锅施粥，派发碎银，略尽老夫人和鄙人绵薄的心意……”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们和拥挤的乞丐立刻呼啦一声冲了上来，哄抢着洒满一地的铜板和锅里的稀饭粥。闹哄哄的声音几乎快压过了那连绵不绝的鞭炮声。

“真好！真热闹……”

马琮的千金马画眉看着眼前一副热闹的场景，忍不住欢笑着又叫又跳！她转过身对马夫人说话，清脆得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仿佛是枝头上的画眉鸟儿把歌唱，声音婉婉转转，煞是动听，

“娘！娘！画眉也要下去帮忙！”

马夫人吓了一跳，正要将她拉回来，却见她机灵的身子已经飞快跑下了阶梯，向乱哄哄的人群中窜了进去。

“画眉！画眉！”马夫人惊得面如土色！要知道，画眉不仅仅是她的女儿，而且是马琮的宝贝千金，掌上明珠，更是马老夫人的一块心头肉，若是画眉出了个闪失，马府上下非会闹个人仰马翻不可。

可偏偏她担心什么就出现什么，只见画眉刚刚窜入人群中，两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乞丐正在你争我夺一个铜板，一个乞丐突然用力一推，另一个乞丐站立不稳，竟朝着画眉的方向狠狠压了下去……

“画眉——”在马夫人的惨叫声中，眼看画眉即将被压得头朝下，摔到青石板地上去，突然横空里出现一只小手臂，一把揽住了画眉的肩膀，想要将画眉拉开，但是这只小手臂的主人也不过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不仅没有拉开画眉，反而和画眉一起仰面向地下摔了下去。在画眉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垫在了画眉的身下，只听“砰”一声，头着地的她一阵眼冒金星，随即痛得晕了过去……

当她晕晕沉沉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头顶触目所及，是鹅黄色的蚊帐，明丽、活泼、高贵的色彩，帐帘上垂下来缕缕鹅黄色的流苏，仿佛从指缝间滑过的流水一般，柔软而舒适。此时她才发现，她的身下软软的——是床！竟然是床！自打她懂事以来，她都跟着一帮乞丐，每日露宿街头，今日第一次，她终于睡在了一张床上，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是躺在天上的云朵里……

忽而耳边听见“扑哧”一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笑了起来。她吃了一惊，缓缓转过头，与一双澄澈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相对视。

此时她才发现，房间里竟然坐着好几个人，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身华丽丽的锦缎，流光溢彩，贵气逼人。而坐在床前的那个小女孩，与她一般年纪，头发上插着几只蝴蝶钗，裙子显然是特意改过的，只到及膝处，方便她奔跑玩耍，可见这是一个极活泼好动的女孩子。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她一张脸粉嫩得仿佛水蜜桃一般，漾着笑意的眉眼虽还带着稚气，却已是美丽得如画的模样。两只手托着腮，手肘支在床沿上，正和她大眼瞪小眼。“阿弥陀佛！终于醒了！”马老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道，随即在马琮的搀扶下，向床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姑娘，你可终于醒了！今儿个你舍身救了我们家的小画眉，若是你一直昏迷不醒，可真是我马家的罪过，罪过啊！”

几番言语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她救下马府千金马画眉后，因为后脑勺着地，痛得晕了过去，而马画眉却安然无恙，马老夫人吩咐家丁将她抬到府里医治，马画眉执意要家丁将她抬到自己的闺房。所以，她现在所处的房间，身下软软的床铺，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眼前这个马府千金马画眉。

马画眉从缎被上握住她的手，忽闪忽闪着一双璀璨如辰星的大眼睛，“你怎么样？你还好吗？”只见躺卧在床上的她，衣衫褴褛，头发披散，一缕一缕混着泥巴结成了痂，把马画眉的枕头染了好几个泥印子，马画眉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心痛，只是神采飞扬地瞪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一张黄色中泛着黝黑的脸庞，嵌着两颗闪烁熠熠的钻石。马画眉从来没有在一个玩伴的眼睛里看见过这么明亮的色彩，只是与眼前这个小女孩第一次见面，马画眉就喜欢上了她。

马画眉立刻转过头去，对马老夫人道，“奶奶！你不是说要赏赐她吗？那你就把她赏赐给画眉好不好？做画眉的贴身婢女，留在画眉的身边，和画眉一起长大，好不好奶奶？”

满屋子的人都“扑哧”一笑，马琮笑道，“你这个小鬼灵精！这哪是赏赐她？分明就是在赏赐你嘛！”

“好不好嘛？奶奶！”马画眉嘟起了小嘴，粉嘟嘟的，霎是可爱。马老夫人笑着一迭声道，“好好好！我的小心肝！不过，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

马画眉立刻对着床上的小女孩道，“你愿意吗你愿意吗？留在我们马府好吗？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小女孩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呆了，目瞪口呆，幽幽的双眸中，浮着一层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轻雾，迷迷蒙蒙地凝注着马画眉。

一直到马画眉一连问了她十几个“你愿意吗？”，她似乎受不了了，才微启双唇，极轻极细地吐出两个字，

“愿意！”

马画眉高兴坏了！站起身来又叫又跳！旁人见她这副开心的模样，也都为她高兴。

马琮是马府当家人，毕竟要稳重一些。他上前一步，拂起帐帘上的流苏，平声问道，“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家里可还有其他亲人？你真的愿意留在我们马府做丫鬟吗？”

小女孩还未作答，只听马琮身边的马画眉嘟起小嘴嚷嚷，“爹爹呀！你没见她是个小乞丐嘛！如果家里有亲人，干嘛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出来乞讨呀？咱们留下她，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好去处，以后呀，虽然名义上是婢女，可是我画眉也会拿她当姐妹相待，可比在外面当乞丐饱一顿饿一顿强多了呀！”

马琮瞪了她一眼，却听床上的小女孩轻声道，“是！小姐说得是！我家里没有亲人！我愿意留在马府作牛作马，侍奉小姐！”

马画眉开心地问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双眸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马画眉吃了一惊，“什么？没有名字？那……我就送你一个名字吧！”马画眉扭过头来，双眉紧蹙，作出一副苦苦思索状，逗笑了屋子里的人。忽然，她看见桌上一只碗里的翡翠豌豆粥，碧绿的色彩，赏心悦目，马画眉突发奇想，“豌豆！我就给你取名叫豌豆，马豌豆可好？”

马老夫人见马琮眉头微蹙，依然有些隐忧，随即咳了咳，温和道，“好了！方才画眉说的话，我倒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再说只要画眉喜欢，就留下她好了！我看这小女孩不错，乖巧文静，做我们画眉的贴身婢女，倒是可以让我们的小画眉耳濡目染，也多一些文静。我决定了，留下马豌豆，做我们画眉的贴身婢女！”

既然马老夫人都出声了，马琮也无可奈何，只好默许了。

马画眉兴奋地一声大叫，扑了过去，扑在床上，一只手握住马豌豆放在缎被上的一只手。兴高采烈道，

“豌豆！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拉！”

霎时，一只白皙而柔嫩的手，与另一只黄色泛着黝黑的手第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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