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奇谭 第340章 困龙槛车

他拉着宋刻走出去四五丈远，确定这个距离没人能听见对话，方才放开了手，压低了嗓音问道，“我且问你，三日前被红衣内卫抓走的那名礼雅学院的学子，眼下情况如何了？红衣内卫有没有亏待他？有没有对他刑讯逼供？他吃的还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他看宋刻没有说话，一个劲地问了下去，其实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他眼下人在哪里？听说红衣内卫的人没有乘沙舫出嵫山之墟，此时应该还在沙海中吧？沙海气候莫测，要走几天才能出去，千万别遇到风沙，更别遇上沙虫……”

宋刻等他念念叨叨说了半晌，才问道：“院长问的是那西梁暗探？”

辛夷道：“只是猜测，尚未定罪。对了，他如何了?快说给我听听。”

“他……”宋刻嗫嚅着不答。

辛夷紧盯着他：“你怎么还吞吞吐吐上了？我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还是你也不知道他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宋刻又吞吞吐吐地道：“卑职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可卑职实在不知道怎么跟院长回话。”

辛夷：“照实说。”

宋刻：“他已经……死了。”

“死啦？”辛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宋刻道：“卑职得到的消息是，红衣内卫将他押解回京城的途中，他伺机逃跑，并顺利逃脱，可惜的是，他对嵫山之墟的危险一无所知，听说是逃跑途中不小心遇上了沙虫阵，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白骨半张人皮。”

辛夷惊愕不已，脚下踉跄了两步，手捂着胸口，踉跄地坐到了路边的石头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刻点头：“不敢有所隐瞒。”

“不可能！”辛夷的脸色这时陡然变了，“押他的人是红衣内卫，装他的是困龙槛车。”

之所以将他装进困龙囚车，就是担心他会逃走。那可是古往今来最牢固的囚车了，就算是把一只鸟装进去，大概也飞不出去，如何竟让他给逃脱了出去？

一般的槛车，为上施阑槛，囚禁罪人之车，而困龙槛车，囚笼放在槛车之内，囚笼之内又有九条铁索，相互缠绕，将犯人牢牢缠住，天罗地网。

据说此囚车当初的发明，是为了囚禁巫师灵果所用。

大约十余年前，云梦有个巫师叫灵果，自称能通灵，不管是鬼怪作祟，寻找失物，追查潜逃之人，抑或是求财，秘藏，人的寿命，凡是能卜的他都能卜得出来。

灵果通过焚香，请来神明帮忙，求问之事，神明会通过灵果的嘴来作答。在云梦广为流传的如，有个西域商人经过云梦，突然恶疾，久治不愈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之际，找人了灵果求他帮忙算了以上，灵果说，那是因为他在云梦所住之客栈地下埋有七具尸体。那人不信，回去一挖，竟真的挖出了七具尸体，随后官府便查出了客栈掌柜谋杀害命，那人搬离之后，不久便病体痊愈，赠金百两。还有诸如，某一日，共有十一人前来占卜生死，十一人得到相同的回答，就是三日之内必死。十一人不信，相约三日后在酒楼见面，结果酒楼一场大火，十一人全部殒命。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情。

当时，百姓拥护灵果，对他顶礼膜拜，为他建庙供奉，后来查出灵果表面为巫师，实则是背后的沙匪谋划，客栈下的七具尸体是沙匪杀人之后的栽赃嫁祸，十一人殒命的大火也是沙匪放的。

不过灵果从小学习幻术，善于催眠，让人产生幻觉。

灵果被抓之后，为了防止灵果逃跑，专门请匠人打造了困龙槛车。

即便是灵果那样的大幻术师，也逃不出困龙槛车，竟叫他给逃出去了？说出来，多少让人难以信服。

“卑职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红衣内卫的人是吃干饭的吗？还是秘密将他处决了送了个假消息回来？”宋刻吼完了这话，终于换了个语气，对辛夷说道，“院长，他是尚方书院的学子，我身为院监心里也是着急，但是此事千真万确。”

“你快说，他是怎么死的？详细说给我听。”

“只怪他太过聪明，纵是有困龙槛车，纵是那么多的红衣内卫高手押解，可还是让他跑。据说，当日子时，正是当班交接之际，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无声无息地从囚车内偷偷溜了出去，周围人俱在，铁索也没发出任何声响，等到看守发现的时候，囚车内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更诡异的是，他逃走之后，竟然也没留下足迹，红衣内卫只好分头查找，一队人马追到了一处虫阵跟前，为此他们还遭到了虫阵的攻击，以致十余人受伤，虫阵退去之后，他们发现了地上的白骨和半张人皮。故而认定他是误入虫阵死于非命，已经上报给圣上了。”

宋刻惋惜地摇了摇头，“院长，您知道他的能耐的，便是默室那样一个深埋地下，铜墙铁壁一般的地方，都囚不住他，红衣内卫、困龙槛车又能如何能囚得住他？或许这就是天妒奇才、命中有此劫数吧。”

这些话如同又一记当头一棒，将辛夷怔在了那里，终究他是性情中人，哪里还谈得上冷静，伤心、难过、后悔一起涌上心头：“糊涂，真是糊涂，糊涂之极！”再想到自己身为院长，无法保全书院的学子，更是心如刀割，不由眼眶湿了，愣在那里望着远处的书院大门，好久才狠狠地说了一句，“真是个聪明糊涂蛋，竟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

辛夷越说越难受，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竟似个孩子般的委屈，他也不管该说不该说，他也不在乎宋刻怎么想，只为少年生命的陨落感到惋惜，嘴里不停地念着：“老夫就不明白了，老夫不明白啊。”

宋刻谨慎地问：“院长不明白什么？”

辛夷道：“老夫不明白有二，一是，西梁暗探的罪名是怎么落在了他一个学子的身上？二是，他被抓之后，明明应当配合红衣内卫调查清楚，以便还他清白，可他为什么却偏偏要在途中选择逃走呢？又为什么要在嵫山之墟沙虫出没之地逃呢？沙漠一望无垠，真想要逃跑的话，除了沙漠山石树林哪一处不是逃跑的妙地？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能在上百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赝品画卷之中，一晃而过找出正品，这样的人，沙海地面异象他能看不出来？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那孩子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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