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禁军亭后。
柳禾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始终保持警觉。
直到再三确认没有外人跟着自己,她才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来,唤出了暗卫。
休息了一夜,也该做正事了。
关于——
那块被长胥疑拿走的鸟形石,进入姜扶舟密阁的第二把钥匙。
“主子有何吩咐。”
依旧是熟悉的开场白,却不是阿青。
知他上次送假皇帝回宫路上受了伤,柳禾忍不住询问。
“阿青可还好?”
那暗卫恭恭敬敬回话。
“正在养伤,并无大碍,主子放心。”
柳禾这才稍稍安心,压低声音交代了他几句。
……
风月馆外。
柳禾于正门处孤身站定,深吸了口气。
回想起先前自己被困在这里的画面,她心下难免升起一阵后怕。
铁链撞击声叮当,男人冰冷骇人的笑近在咫尺,他的红唇似血般诡异。
柳禾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主动来此。
可她到底还是来了。
强压下了心口阵阵不安,柳禾提起衣角大踏步走了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
上楼拐弯时,柳禾与一人迎面相遇险些撞在一起。
视线从下方女人的裙摆向上挪动,入眼是一张熟悉的脸,她不禁愣了愣。
是……南遗?
柳禾下意识将她的本名咽下,唤出了艺名。
“阿怜姑娘?”
未曾想到她会孤身出现在此处,南遗也显得有些意外,趁着无人注意迅速拉住她的手腕。
“别出声,跟我走……”
柳禾与开口解释,又见周围人影攒动,不得不顺着她的动作躲进了角落。
“你怎么来了?”南遗面上满是急色与关切,“近来楼里不太平,东家更是骇人得很……趁着尚未有人发觉,快些离开这里吧。”
女人慌乱的模样不由让柳禾回想起了从前,她带着自己离开风月馆的那个夜晚。
分别之际,她说她叫南遗。
“莫慌,我今日来这里是……”
正欲解释时,却见前方忽然闪出的人影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既是贵客前来,阿怜……这是在做什么?”
二人闻言都是一愣。
柳禾抬眸看向拦住路的男人。
她认得他,此人名唤南双,是风月馆的二东家,长胥疑行事时曾数次带着他。
无视了南遗面上的无措,南双不动声色,直直地看着她身后的柳禾。
“东家有请小柳公公。”
柳禾面不改色,正欲从南遗身后出去,却被她拉得更紧。
看着她们衣袖下交握的手,南双面色一沉,说话时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阿怜,松手。”
南遗咬了咬唇,并未妥协。
她虽不知柳禾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却是知晓东家对她的欲念何其偏执的。
一个女儿家,如何应付得了东家那样的人。
“哥哥……”
语气满是央求。
柳禾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南双,南遗……
他们是兄妹。
兴许这也是南遗能在长胥疑面前保住性命的原因。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称呼,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动摇,终究还是别开了脸。
“……告诉过你,人前不许这般叫。”
眼瞧着南遗似乎还打算说点什么,柳禾安抚般地捏了捏她的手,扭头冲她笑笑。
“不必担心,今日是我自己要来的。”
自她手中将手挣了出来,柳禾看向面前的南双。
“他在哪儿?”
南双说了个位置,恭恭敬敬地冲她颔首。
“小柳公公,请。”
……
片刻后。
柳禾已来到了南双交代的房间外。
房门紧闭,周遭一片悄寂。
饶是她来时已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身在此处时却还是不自觉地想要退缩。
人无法预判一个疯子的举动,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她抬手欲推门,却恰好见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男人的红唇妖艳骇人,正于房间正中央的矮桌前静坐,侧着狭长的美目定定看她。
长胥疑此时未着外衫,赤着的上身被绷带缠绕。
看包扎的位置,正是那夜在宫外他强抱她时,那根银簪刺入的地方。
只是别处……
还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虽皆是已痊愈的陈年旧伤,留下的印记却将伴随他终身。
“柳儿……来寻我?”
明知她在毫不掩饰地打量自己的身体,长胥疑仍旧淡然,似笑非笑地招呼她。
“进来说话。”
柳禾掩在袖下的双拳缓缓握紧,却还是咬牙走了进去,于矮桌对面坐了。
没有过多寒暄,她一来便直奔主题。
“东西还我。”
男人轻轻勾唇,明知故问。
“……什么东西?”
早知他不会轻易交代,柳禾故意拉下脸,神色冷了几分。
偏生男人似是并未察觉,依旧笑得无害,隔着矮几冲她遥遥伸出了手。“早知柳儿今日会来找我,昨夜特意命人备下了上好的陈酿,一起来饮些?”
他还依稀记得她醉在姜扶舟怀里的样子,好看得紧。
柳禾垂眸看了眼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酒盏,虽未发一言,眼底冷意却是更甚。
她才不信他会这般好心。
猜中了她的心思,长胥疑垂下眼帘,似有失意。
“酒中无毒,”他轻声解释,“不必担心,我……绝不会伤你半分。”
柳禾闻言忽而笑了。
“不会伤我?”
少女勾起的唇角满怀讥讽,刺得人眼眶生疼。
“那日在回魂谷底你痛下杀手,若非不夜堂出手拦截,只怕石阵早已将我压成肉泥,眼下又怎会有命坐在这里……”
她顿了顿,毫不躲闪地直视着男人狭长妖冶的美目。
“现在说什么不会伤害我,你当我是傻子?”
见她提起不久前巨石滚落之事,长胥疑下意识捏紧了酒杯,骨节用力到全无血色。
“若我说……”
迟疑了半晌,他艰难开口。
“那日不是我的安排,你可愿意信我?”
长胥疑试探着看向对面的少女,不出意料地,她脸上写满了讽刺和不信任。
“既然如此,那你不若告诉我,是何人的安排?”
柳禾定定地看着他,耐心等待一个答复。
沉默——
持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长胥疑缓缓垂下眼帘。
“我……不知。”
柳禾嗤笑一声,随手把自己面前的酒盏朝他推了回去。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什么都说得清楚明了。
长胥疑只觉心腔传来一阵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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