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告白 番外（骆倾寒的道路4）

在这段荒唐到令人发笑的婚姻里，没有所谓的衷心，没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当然也没有温馨的生活，方延惊讶于自己当初会答应与她演一场没有尽头的戏，究竟是急于想要功成名就，还是在最初，自己就爱上了这个与自己的生活环境不同的女人，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回答。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由于方延与骆倾寒的母亲一样都喜欢钢琴并且他也有取得成功的天赋，只是少了机遇罢了，他的种种表现与得体的谈吐，很快就讨得了外祖父母的欢心，比起那个死在深山里的冒险家，显然这种绅士又会弹琴的男人更加适合女儿，两位老人也庆幸女儿能快速走出阴霾，他们没有怀疑，更加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荒唐到如此地步。

很快，他们结婚了，很快，这个女人兑现了承诺，让方延接受了更加好的音乐教育，出入各种上流阶级的晚宴舞会，这个前半生穷困潦倒，还在为事业发愁的男人，一下子跃入了想都不敢想的世界，他重获新生，不管是金钱还是地位，一下子全都向他滚滚而来。

可是，该来的问题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这个女人，从来都只是跟方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众人面前，他们会扮演恩爱的夫妻，互相挽着手，表现的十分亲昵状态，但私底下，她却从来不会如此，她甚至很少笑，很少与他聊天，好像她无识不刻在思念那个已经亡故的男人，越发想念。

没有爱情的婚姻，虽然是一桩协议，但方延却无法忍受她如此冷淡的态度，却又毫无理由冲她发脾气，在这场婚姻里，本来就只是个交易，难道自己还要奢望她爱上自己吗？

这个也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他看着远处的雪山，自从爱上了骆倾寒的母亲后，他就恨这雪山，恨这个早死的男人，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死了，自己怎么可能卷入这场婚姻中呢？

“你母亲对你生父的爱，超出了我想象到的。”

方延淡淡的一笑，大概是笑自己傻傻地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吧。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们一直住在英国，直到你出生，我还记得，你母亲生你那天，你的外祖父母也在，而我又必须在他们面前扮演一个等待孩子降生的父亲，老实说，在听到你哭声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喜笑颜开，我竟然忘记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直到那时候，我才可悲的发现，这个私底下从来没有对我温柔过的女人，我却爱她，即便她生的孩子不是我，我也爱她。”

那日抱着刚出生的骆倾寒，忍不住泪流满面的方延，其实是在哭自己，哭可悲又可笑的自己，哭自己一辈子也没办法把这个女人变成自己真正的妻子。

“当你……越来越大的时候，当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我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如果那么可爱的你，真的是我的女儿，那我该有多幸福。”

骆倾寒听着，此时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在那些原本已经遗忘的过去中，骆倾寒突然想到，好像自己只有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花园里玩耍，父亲却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着还稚嫩的自己不断的哭泣着，他的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啊——

骆倾寒想起来了，自己曾经，真的也被他深爱过……自己竟然忘了，是啊，自己怎么还会记得呢，母亲的死亡，父亲性情的改变，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幸福的小女孩了，一切都变了。

“你没有，跟母亲说过你的心意吗？”

“在她面前，我一直自惭形秽，一直觉得自己好卑微，好卑鄙，这个女人即便生下你后，仍然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她允许我照顾你，却从来不愿意把你留在我身边多时，她总是抱着你忍不住哭泣，我知道，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垮掉的。但当我……告诉她我的心意后，表示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你们母女的时候，她竟然非常震惊，非常反感，她说她从来都没有真的把我当做过丈夫，一分一秒也没有，当然也不可能爱上我，因为她的心早已葬送在雪山里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去爱别人了。”

“所以……你们的关系才会越来越差吗？”

方延抽了口烟，骆倾寒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此时回忆这些，是否有过后悔，没有爱情的婚姻，两个如陌生人般的夫妻，一个深受永失我爱的痛苦，一个却爱而不得，这让方延原本卑微的心被激怒了。他逐渐开始恨这个女人的绝情，又恨她的一往情深，两人多年以夫妻名义相处，这个女人却从来没有变心过，看着她不断为别的男人伤心流泪，方延再也受不了了，他想要提出离婚，结束这段感情时，骆倾寒的母亲却被查出了重度抑郁。

无法抛下这个女人，但又意味着待在她身边也只是不断的折磨，但方延仍然选择了留下来。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付出会改变这个女人对他的看法，也许她会改变心意。“但是……你母亲很快就去世了，我们将近八年的婚姻，她始终贯彻着自己的约定，她不爱我，不需要我，她要的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她从始至终都是这么做的。我想……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好好看过我，当然也不会爱我……她的心在那个冒险家死了之后，也随之消散了。我恨她，同时……我又深爱她，我从来没有一次得到过她的心，这是我……永生的遗憾。”

不知不觉间，骆倾寒泪流满面，她不明白，为什么由一己私欲，造成了如此多的链锁反应，她甚至觉得，要是当初没有那么执着的上下自己，也许根本不会让这两人都如此悲剧，由爱生恨，在不断失望中，方延原本的感情也变得扭曲。

“这么些年来，我知道我忽略你，对不起你，让你没有安全感，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你也许也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着你，也是真的想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每次我想抛开一切杂念这么做的时候，你那张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却又在不断提醒我，她根本不爱我……我根本，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渣吧！”

他哭了……

这个已是中年，一直严肃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脸上却淌着两条泪痕，他略微颤抖的双唇，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对不起，不断袭击着骆倾寒，击破了她原本对于这个父亲的仇恨。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曾经也是爱我的。”

骆倾寒流着泪，笑着。

“曾经你也是想做一个好父亲，我知道……当初母亲生病，你带着我去练钢琴，给我买零食，又带我去游乐园，去骑马，去很多很多地方玩，这些……我都知道，是出于真心的。只是……我们两个似乎早已忘记了这些，逐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我们都忘了，曾经我们真的像一家人一样。”

骆倾寒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有些粗糙，却十分温暖有力，对于这个举动，方延很惊讶。

“爸爸……”

这一声爸爸，已经多久没叫了，太久了，实在太久了……骆倾寒的眼泪没有断过，她的眼泪不断掉落在方延的手背上，她的这一举动，让这对互相憎恨的父女，似乎冰释前嫌。

“爸爸，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当我的爸爸呢？”

“我，我还有资格吗？我不断地伤害你，让你在最需要父爱的时候，失去了。”

骆倾寒笑着，她喜欢自己的坦然，喜欢这种不加掩饰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但我仍相信，我们是最熟悉彼此的……我也，做了许多让你伤心的事，就让我们释怀吧！对过去种种的不堪做次道别，让我们……重新成为父女，好吗？”

夕阳也逐渐消失，天空换上了静谧的蓝色，风吹过的小镇，也吹散了两人之间所有的隔阂，已经太久太久，两人都没有面对过自己的心意。

“谢谢你……”

方延抱着骆倾寒。

“谢谢你……选择我，你大概不知道吧，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在未来，你都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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