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高悬 第四百七十章 分离

尽管延续信标为周边的区域带来了相对稳定的空间，但时间尺度在此处仍旧模糊。

幸运的是，与之前相比，现在修格至少能够通过自己与那根手杖之间的魔力关联，来模糊地对梵恩的时间流逝进行推断了。

虽然这种推断缺少足够清晰、准确的参考，但对于“身处异乡”的修格来说，也足以提供珍贵的心灵慰藉了。

而正是因为有了时间的概念，修格才真正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些鼠类们所具备的潜力。

它们每一个都是绝对的实用主义者，因此它们往往会从那些工具、设备与武器的实际效用与功能入手，而一旦鼠人们完成了理解的第一步，它们便会无比大胆地将自己刚刚掌握的这些知识投入到具体的使用场景当中去。

这种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即便阿齐伏与其他鼠人智者不断地尝试规范这种可怕的冒险行为，但在那些大胆且激进的尝试中，缺胳膊少腿断尾巴甚至丧命的情况仍旧在不断发生，然而，这些惨剧却根本不能阻挡鼠人们对这些未知事物的探索**。

“喏，您发现了没有，其实它们在某些方面，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可是……呃，好吧。”

贝恩哈特在辩论方面并不是那么的擅长，他觉得修格说的很有道理，但性格上的固执却又让他不太乐意直接表示赞同。

“生气？还好吧。”

他并没能借此感受到任何的烟草气味，但光是这个动作，便足以让他的心情保持平稳了。

听到这里，贝恩哈特终于明白了修格的意思，他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想给这些老鼠们找一个监管者？”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光芒：“大家都是继承者，只不过偏向与擅长之处各有不同罢了，更何况，它们所信仰的大地母神早已被彻底驱逐，而它们自己又被困在暗渊，这就使得它们所崇拜的神祇彻底成为了一种无法带来实际力量的精神寄托。”

修格的到访以及延续基地秘密的揭示，则为这个庞大的族群带来了足够多的变数。

亚历珊德拉女伯爵笑着回应道：“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已经和那些疯狂的老鼠融为一体了，哪还能像现在一样继续施展自己的能力呢？大家其实只是感到不舍与惋惜，你知道么孩子，在他们看来，你其实更应该回去带领家族的。”

借由修格的视线，贝恩哈特老将军同样也看见了那发生在简易手脚架上的争吵，于是他便在修格的脑海当中叹息道：“我知道这些家伙肯定要比外面的那些怪物更加可靠，但它们终归和梵恩内的任何一个种族都不同……啊，我每次看见它们，都觉得这是一大群拖着尾巴跑来跑去的结晶炸弹！”

对此，修格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处理的很好，但这种事情，光是训斥与处罚肯定是不够的……你们要想清楚，如何在意外没有发生之前就将它们预防，想不出办法也不要紧，可以去和阿齐伏或者其他同族们一起讨论。”

“一旦这些家伙开始自我分裂，说不定隐藏在它们血液当中的那部分癫狂就又会发作……我希望，它们能够将这种凶狠与癫狂宣泄在暗渊宫廷那里，而不是对着它们内部。”

对于贝恩哈特等一众灵魂而言，这便是真正的，不可违抗的命令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修格才终于见识到了鼠人群落的真正规模。

于是，在他的掌控与操纵之下，汹涌的魔力沿着那些精密的纹路朝着恩斯特家族鼠群们的聚居凹槽缓缓流去。

“所以我的态度是，它们其实与梵恩当中的种族，已经没有本质上的差异了，又或者说，它们正处于人类或精灵们曾经走过的某个阶段，这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有所预期的。”

也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作为最高领导者的阿齐伏才终于决定改变自己过去制定下的策略，于是，数量更为庞大的鼠类这才从那些隐藏在这座庞大山峦内部的隐秘定居点中钻出，它们告别了那些犄角旮旯以及崩毁的阴暗通道，聚集到了群落聚居点的附近，并开始以惊人的效率扩张族群的领地。

“贝恩哈特将军，我希望接下来，能够由你来主导这项监管工作。”

……

“你不会担心它们失控吗？”

“是的，而且是足够长久、不知疲倦且足够了解这些鼠人们的监管者。”

也就在这个时候，亚历珊德拉女伯爵说话了：“孩子，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认为这些鼠人是极有潜力的，只不过它们应该得到一定的引导与规范？”

阿齐伏的隐瞒，令恩斯特家族的那些老家伙们很是不满，作为曾经在梵恩政治圈子里打滚的高层，他们对这种做法总是抱有极高的敌意，无论是相对温和的亚历珊德拉女伯爵还是脾气暴躁的老贝恩哈特，都认为修格应当在这件事情上进行追究，并借此强化自己对于鼠人族群的总体掌控力。

修格认真地补充道：“正如我之前所说，这里的一切会让它们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甚至让它们获得能够抗衡那些危险的实力，但这终归需要一个周期，而且在这个过程里，它们的族群需要尽可能地保持稳定与凝聚，任何来自内部的风险，都有可能制造出难以弥合的裂纹，甚至将那宝贵的进展拦腰切断。”

修格并没有向阿齐伏掩盖自己的想法与计划，这位苍老的吟游诗人兼鼠人智者也同样没有表达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当修格亲手将贝恩哈特将军放在阿齐伏的肩膀上时，双方的脸上甚至都带着微笑。

“伱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能够带领其他家族的成员一起，代替我来监视、引导这个充满未知数的族群，以保证它们的发展不会出现偏差，并始终与梵恩站在同一战线，将暗渊宫廷视作最重要的敌人。”

“除此之外，还有时间。”

他强忍着精神撕裂时所带来的痛楚，亲手将那些寄宿了恩斯特家族灵魂的目盲老鼠交给了鼠人群落的管理者们——从今往后，它们将会形成特殊的搭档，这些“由母神赐福而生”的智慧之鼠将会为这个成长之中的部族解答困惑，处理疑难。

“它们过去从神祇那里获得的诸多力量、魔法与仪式都已经失去了效用，现在支撑它们与暗渊进行对抗的，实际上是它们自己的力量，是它们通过经验总结出来的，基于暗渊实际情况的那些具体方法。”

修格在内心当中对着贝恩哈特笑道：“不管它们有着怎样的信仰与外观，从根本上来说，它们和如今梵恩的其他族群其实并没有太多区别……”

在一场盛大的集会上，铺天盖地的黑色目盲鼠群在浓郁的魔力阴影当中汇聚成型。

“是这样么？可是我感觉，贝恩哈特将军在离开之前都不想和我多说话了。”

“但不管他们有多么离谱，终归还是有一个限度的，但这些鼠人们不同，我在它们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无序与癫狂，哪怕有阿齐伏的管理与领导，这种气质也仍旧会显露出来。”

鼠人们对于大地母神的信仰是坚定的。

一旦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那么这個聚居点便会立即被隐藏在其他区域当中的族群所放弃。

贝恩哈特将语速放得很慢，听得出来，他此刻的态度非常严肃：“更重要的是，我，或者说我们自己，都曾经受到那所谓大地母神的影响，你知道的……在你抵达之前，我们当中的许多成员都已经被彻底淹没在那种可怕的力量里了，一旦走到那一步，我们的灵魂里就再也不剩半点理性了。”

那是两名来自其他聚居点的鼠人智者，它们现在都穿上了从延续基地仓库当中找出来的白色制服，虽然不太合身，但却莫名地给它们增添了两分学者气质。

在缭绕的烟雾中，修格的精神海洋颤动不已。

“他们会感到生气么？”

对于眼前这名“大地母神的使者”，鼠人智者们还是非常敬畏的，它们先是恭敬的问好，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修格，对于刚刚的事情是否有更多的“指示”。

他不仅没有去质问阿齐伏其中的具体缘由，甚至还主动地减轻了自己在鼠人族群内部的存在感，在这段时间里，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查阅延续基地内部的那些档案，一边研究那套从遥远时空当中保留下来的魔力系统，一边静静地观察那骨子里带着些许疯狂的种族的发展。

隐藏在暗处的鼠类们生存起来自然会更加艰难、痛苦，但那些居住于聚居点内部的鼠人，则也理所当然地背负着替整体族群吸引敌人注意力的责任——一旦意外发生，它们将成为那些可怕的暗渊造物们的第一目标，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覆灭。

它们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于是在赶到现场之后，它们立即就开始教训、批评那两个险些惹出事故的鼠人，在这之后，它们才转身来到了修格的面前。

即便贝恩哈特见多识广，此刻也被修格的话语震的不轻，他沉默了好久，随后才艰难地开口道：“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自然是愿意去执行的，但我不太明白，以这些鼠人的力量，如何才能够做到与那样的对手进行对抗？难道我们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够将暗渊宫廷拖到一个能够去抗衡的水平线上么？”

“当然不信任。”

修格并没有接受这些提议。

为了保证恩斯特家族鼠群能够在鼠人聚居地内的活动效率，几乎所有的家族灵魂都被修格分割了出来，留在他身旁的，便只有亚历珊德拉女伯爵这一位了。

修格将身体倚靠在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他本能地伸手摸了摸口袋——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便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魔力立即在他的手指之间压缩成了一根“烟卷”。

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贝恩哈特向来喜欢实话实说：“我这么说吧，我在军队里的时候，和矮人、精灵甚至还有食人魔都打过交道，啊……每个不同的种族都会有自己的特性，就像精灵总是很自信，矮人的嘴巴臭，食人魔脑袋不好使……”

“什么？”

在阿齐伏的解释与交代下，修格才知道，自己之前所看见的那片较为初级的“市镇”，实际上只是隐居于此的鼠人群落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它既是这整个鼠人部族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一个格外显眼的“标靶”。

面对贝恩哈特的提问，修格却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疑虑，他轻轻地吹散了飘荡在眼前的魔法烟雾，笑着回答道：“是的，而这就是我接下来准备去做的事情了，具体过程究竟如何，我现在还很难向你进行解释，所以……我们还是聚焦于目标与结果比较好。”

此时，大厅的另一端有两个身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魔力模拟出来的“烟卷”无火自燃，修格将它叼在了口中，于是淡淡的魔法迷雾从眼前飘荡而过。

因此它们也非常容易接受这些来自母神使者的“恩赐”。

说话之间，那作为诸多造物寄宿之地的金属圆盘开始了转动，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个巨大的圆盘已经不再仅仅是修格的力量载体，而是成为了修格自身魔力的一部分。

修格将目光从争吵当中的鼠人们身上收了回来，他瞥了一眼远处仍在正常运作的延续信标，无声地笑了笑：“您对它们真的很不信任。”

对于修格给出的具体建议，两名鼠人智者明显有些发愣，它们对视了两眼，随后便低头回应了一声，带着恭敬与迷茫转身离开。

“那是因为他太激动了。”

亚历珊德拉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贝恩哈特的伪装：“那些堆放在仓库里的武器，尤其是那些用钢铁制成的大家伙早就让他手痒难耐了……他恐怕早就想亲手培养一支真正的‘鼠人大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