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挂掉电话。
转身看向书房里的中年男人,男人尽管深夜从睡梦中被突发事件惊醒,气色不是很好,但依旧穿着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涂抹上了发蜡,整个人显得不怒自威。
杜子腾站姿微微前倾,语气恭敬道:“王议员,各方面我都已经通知交代下去了,底下的人一定会尽全力搜找和营救侯秘书的。”
王议员坐在椅子上,用眼镜布轻轻擦拭着镜片,动作缓慢却凝重,似也是在借助这种方式来捋清思绪。
他沉吟片刻问道:“确认绑架者的身份了吗?”
杜子腾沉声道:“据报案人称,袭击侯秘书的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所以暂时还无法确认。”
王议员:“袭击者有几个人?”
杜子腾迅速回应:“现场只有一名袭击者。根据报案人的描述,巡捕房已经初步判断,袭击者应为成年男性。”
王议员轻“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语气深沉地说:“会是那些人干的吗?”
杜子腾心中一凛,态度更加恭敬地说:“目前还无法断定,但我已经部署人手,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了,暂时并未发现他们有异动。”
王议员长叹口气,感慨道:“从我还未当选议员,侯秘书就跟着我,一晃眼也有七八年了吧,他惨遭绑架,我现在非常担忧他的生命安全啊。”
王议员停顿了一下,转而意味深长道:“我记得侯秘书也是个可怜人,前几年妻子病故了,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伴?”
杜子腾低头看着地板,认真回答道:““确实如此,侯秘书的父母也早早离世,他现在是独自生活。不过,据说案发现场的拉面馆老板娘与侯秘书关系密切。””
王议员露出疑惑之色。
杜子腾立刻补充解释:“那位拉面馆的老板娘名叫李秀婉,是个离异过的女人。巧合的是,她与侯秘书已故的妻子长得非常相似。今天侯秘书下班后,前往她的店里,正是为李秀婉庆祝生日的。”
王议员轻轻放下手中的眼镜布,问道:“李秀婉现在身处何地?”
杜子腾回答道:“李秀婉目前正被巡捕房扣留,接受调查。”
王议员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地说:“调查?这种时候还要让她承受额外的惊恐吗?侯秘书如今生死未卜,我们怎么能让他的心上人在这时候遭受巡捕房的粗鲁对待!”
杜子腾心中一凛,感到一阵寒意,立刻回应:
“是属下疏忽了,我马上派人前往巡捕房,将李秀婉安全接出,并确保她被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旦侯秘书被成功营救,他就能第一时间与李秀婉团聚。”
王议员脸色稍霁,尤不放心问道:“我记得巡捕房的局长是王意林吧。”
杜子腾悄声纠正:“王局前段时间因公殉职了,自那时起,巡捕房局长的职位便一直空缺。目前,是由上城派来的特派员暂时主持工作。”
王议员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色凝重地说:
“这怎么行,巡捕房局长的职位至关重要,怎能长时间空缺?再者,上城派来的特派员本应是巡视和指导工作的,我们怎能给特派员加额外的担子,劳累过度呢。”
杜子腾轻轻地颔首,面上的神情凝重而严肃,然而在他的心底,却不禁腹诽:
“记得之前,您和其他议员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你们明明主张,既然特派员能够有效地运用巡捕房的资源,而王局恰好不幸殉职,不如就顺势让特派员来指导一下巡捕房的工作,传到上面,就是特派员为帮扶建设九区主动承担重任,属于能者多劳嘛。”
王议员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一副顾全大局,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的腔调道:
“目前情况下,直接开会表决空降一位局长确实不太妥当。这样吧,你直接前往巡捕房指导工作,并在内部选拔一位合适的候选人提升为领导,这样或许能更有效的推进搜捕和营救侯秘书的工作。”
杜子腾心领神会王议员的意思,这就是让他从巡捕房内,提拔一位自己人,或者说“自己狗”的意思。
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名字。他回答道:“明白,我过去以后,会尽快从巡捕房提拔出最合适的人选。”
杜子腾微微一顿,眉梢间闪过一丝迟疑,声音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只是,我有些担忧,其他议员们会不会……”
王议员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语气笃定:
“侯秘书是我的心腹,如今他生死未卜,事件的性质也尚不明了。此时此刻,若有人敢跳出来与我唱对台戏,那无疑是主动往自己身上泼粪。”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锐利,继续说道:
“在局势尚未彻底明朗之前,保持距离,静观其变,才是最聪明的选择。我与他们周旋了这么多年,对他们很了解,他们中没人会选这种节骨眼当出头鸟。”
“而如果侯秘书真的被他们中的某人所绑架,那么这种行为已经打破了我们的游戏规则,他就更不会在这时候主动跳到明面上来,惹人怀疑。”
王议员轻笑两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冷峭和讥讽: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呵呵——,根本不需要我们使力,所有人就都会联手将他置于死地。”
杜子腾恍然大悟,他对九区执政府中那些议员们之间的复杂游戏规则有了更加深刻的洞察。
他明白,一些阴谋诡谲的手段只能在桌面下使用,而在台面上,每个人都必须遵守那些游戏规则。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物,就越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些规则,不能越线,否则便会招致所有人的忌惮和攻击。
王议员瞥了眼杜子腾,他手底下几个秘书,跟随他最长也最受他欣赏的就是侯文栋,其他几个秘书相比起来还是稍差点意思啊。
若是将侯文栋与杜子腾的位置对调,面对当前的局势,哪里需要自己浪费这般多口水来提点。
侯文栋在事件爆发的那一刻,必定已经迅速行动,前往巡捕房布署,安插提拔己方的心腹,同时必然会以最强硬的态度将杜子腾的亲属安全转移,在向自己汇报之前,就尽可能先控制住局势继续恶化了。
王议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定而沉重:“必须命令巡捕房全力以赴,不惜任何代价,务必找到侯秘书的下落。”
杜子腾保持着沉默,似乎在静静地聆听,更是在等待王议员的后一句话。
“尽一切可能救出侯秘书,但若绑匪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就送侯秘体面的离开吧,毕竟,作为九区执政府的议员,我是绝不可能向任何罪恶势力低头屈服的。”
杜子腾抬头,看向王议员镜片下幽幽折射的冷光,只能漠然应道:“是。”
王议员收起脸上的冷意,温和道:“你在第一现场处置,我给伱事急从权酌情处置的权力,放心大胆去做,侯秘若不在了,我以后最倚重的便是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杜子腾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头皮微微发麻,心中交织着恐惧和惊喜。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九十度鞠躬,领命快步离去。
待杜子腾离开,王议员才缓缓地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部古旧的手机,随即插入了一张全新的电话卡。
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这样的操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接着,他沉着地输入了一串号码,然后拨出。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却无人应答。
“启动四号应急方案,把侯文栋接负责触过的那两条线上的几个线头,都处理干净。”
“虽然事件性质暂时不明,但,宁杀错不放过,我们必须抢在局势可能进一步恶化前,先进行必要的自清洁。”
冷酷的声音在书房内淡淡的回荡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