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圣者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天女散花

戏园子很安静，铁门锁着，海棠树上还有薄薄的雪，一个人站在门口抽烟，脚边已经落了一地烟灰。

“M先生。”江浅月远远的叫道。

M转过身来，熄灭了手中的烟草。

“M先生，您来了。”江浅月已经走到M的面前，笑道。

“怎么，和你家先生和好了？”M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江浅月低头不语。

“你知道为什么你家先生要和你和好吗？”M忽然笑了，问道。

江浅月摇了摇头，M说道：“因为我把你家先生的毛衣弄脏了，他得拜托你帮忙洗一下。”M的语气讽刺意味更浓了。

“行了。”沈碧芙上前道，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就说。”

“我和你去。”M收起了讽刺的神色，声音坚定。

“我就知道。”沈碧芙打开了戏园子的铁门，示意M和江浅月进去。

“什么时候？”M问道。

“明天。”沈碧芙从里面锁上铁门，说道。

“沈挚，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掌控一切的样子。”M突然又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霍启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看不惯一切的样子。”沈碧芙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谁说我看不惯一切了？”M脸上笑意更甚，“至少我就觉得小月甚得我心。”说着，他伸手揽住了江浅月。

“M先生，外面冷，我们回屋去吧。”江浅月笑笑，悄无声息的推开M的手。

“哎呦，这戏园子还是我以前的样子，我感觉都好久没来了。”M一把拉开了戏园子的幕布，

“阿挚，唱一段呗。”M在戏台子下面坐了下来，戏台子上空空的，有些许寥落，蓝色的灯光如水一般洒在戏台上。

“M先生，不早了，去客房休息一下吧。明天不是还有事情吗。”江浅月轻声说道。

“就你懂得心疼你家先生，今天我还就要听阿挚你唱了。”M转头看着沈碧芙，嘴角微微挑起 。

“没什么好唱的。”沈碧芙站在台前，声音淡淡。

“要是我阿姐求你，你唱不唱？”M嘴角笑容更甚。

“M先生。”江浅月连忙叫道，打断了M的话。

沈碧芙微微垂下眼睛，眼睛里带了些奇异的神色。

月光和灯光在窗台上交融，雕花的窗子上映下了男人的身影。

“祥云冉冉波罗天，

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

诸世界好一似轻烟过眼，

一霎时来到了毕钵岩前。”

沈碧芙的声音袅袅而起，他的声音里仿佛有繁花似锦，他穿着毛衣和黑色的西裤，却仿佛穿着戏服化着妩媚至极的妆容，站在戏台子上一样。他的眉眼都带着浓郁的妩媚之情，没了浓妆艳抹，他五官看上去有些单薄，但是却别有一番清冽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切的纷争，他或许是最好的戏子，笑的时候几乎是可以倾尽天下。

江浅月安静的坐着，听着，她第一次听沈碧芙唱戏的时候，她就感慨，为什么世间竟然有这样妩媚的人，只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人仿佛沉醉在繁华绮丽的梦里，感受到那湿漉漉的温柔。可是随着她慢慢长大，她在他的戏中听出的满是寂寞，他一直都是那个带了面具的人，像是每个戏子在上场前都浓妆艳抹一般，他将自己藏在那浓妆艳抹之下，他是鬼的首领，是最接近龙的人，是最强的异能者。在鬼看来，他是他们的神明，是他们所有鬼的信仰，在家族看来，他是最大的祸患，是无法打败的敌手，可是在心里，那个褪去了浓妆的他，最终还只是个落寞的人。

她不只一次在夜里看见他站在窗边抽烟，烟屑落了满地，他总是会看那张放在他抽屉最深处的照片，那个女人笑靥如花。她有时候会憎恨那个女人，凭什么将他一直这样囚禁在过去的牢笼里。她总是希望，他能够从那些事情中走出来，可以把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给一个人看，而不是自己吞咽痛苦，哪怕这个人不是她江浅月，但是她也希望有这样的一个人。

云外的须弥山色空四显，

毕钵岩下觉岸无边。

大鹏负日把神翅展，

又见那入海的蛟螭在那浪中潜。

阎浮提界苍茫现，

青山一发普陀岩。

他一字字的唱着，声音婉转如同记忆幽深的片段，绕过廊腰缦回，突如其来的镜花水月般的虚幻无法触及。

M微微闭住了眼睛，往事如繁花般盛开而又凋零，记忆中男孩和女孩的手，温暖的让人心动。

“小启，小启。”女孩的声音似乎从天上传来，他睁开眼睛，戏台，戏园子，仿佛一切都消失了，眼前的女孩伸过手来，“走啊，小启，阿挚哥哥来了。”记忆中繁花似锦，女孩的笑靥就在这无尽的繁华之中，他却清晰的看清楚了那个他本身以为已经模糊了的容颜。

“阿姐。”他低声喊着，伸手去触碰她的笑靥，但是随着他伸出去的手，她却仿佛灰飞烟灭。

他曾经刻骨铭心的恨他，如果不是这个唱戏的人，他的阿姐，对他最好的姐姐，也不会仓促的离开这个世界，那个时候她还只有十六岁。

但是，当他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却忽然不恨了，他过得比他还痛苦，还惨烈。他已经因为她的离开，完全改变了过去的自己，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并且一无所有。

明天，就要去见那个故人，他看见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

有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

菩提树檐葡花千枝掩映，

白鹦鹉与仙鸟在灵岩神岘上下飞翔；

绿柳枝洒甘露在三千界上，

好似我散天花就纷落十方；

满眼中清妙境灵光万丈，

催祥云驾瑞彩速赴佛场。”

夜色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唱戏的人的声音渺渺动人，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雪，雪上依稀还有那个唱戏的人的身影，并且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