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道蛮徒 第一卷 昊之皿 第五十章 妖灵至善

河岸边的布置与张昊天他们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原本的火堆已经被雨水扑灭。雨是在回来的路上下的，每个人都被雨水淋湿，脚上都是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留下的痕迹。

河岸边离蒲村相当的远，而且张海并不知道这里位于蒲村的哪个方向上，所以张海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来。

“不要点火，我们进帐篷吧。”王淼这么吩咐后，大家都跟着他走进了帐篷，尾又也跟在最后面钻了进去。

帐篷本就是符器，里面的空间比看上去大得多，足够四五个人在里面活动。王兆将张翟苗放到了地上后，王淼立即将张翟苗捆了起来，还将他放有道符的符器解了下来。

看到王淼这么做之后，张昊天没有多想就上前想要拦阻王淼：“老师，他是我表哥，你不要这样好吗？”

王淼并没有因为张昊天的劝阻就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边动手一边说着：“我没打算对你表哥怎么样，只是他醒过来之后一定会很激动，所以我就先做一点措施而已。还有昊天，你应该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老师，你原来早就知道他是我表哥啊。” 张昊天从王淼的语气里面听出来了。

王淼什么也没有说，打上一个结实的结后，盘坐在地上，打量着都在注视着自己的学生，还有一旁已经醒过来的妖灵青年也在注视着自己 ，王淼意识到自己差不多也要对张昊天交代一些事情了。

“我家里有人来了？” 张昊天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声音很小，生怕王淼下一句开口是痛骂。当看到王淼的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来时，张昊天马上将头低了下去。

“你的父亲也来了。”王淼平静地说。

一听到自己的父亲也来到西域，张昊天原本耷拉着的头马上重新抬起，一个离家半年多孩子听到自己爹的消息时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爹他来了？为什么要来？他知道我在这里？”

“昊天，他不是为了你而来的。”王淼一盘冷水毫不留情地扑灭了张昊天的激动，张昊天稍稍平静下来，脸上有些失落，不过可能连他本人也没有察觉，这时王淼才继续说道，“你差不多也该清楚你父亲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王淼试图诱导张昊天说出来，他已经决定要在这个晚上让在这里两个张家小辈明白张家那么多年以来所做之事背后的沉重。

“妖灵？”张昊天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这个词，说实话他想不出来父亲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

王淼点点头，开始向张昊天说出了自己的立场：“昊天，我的立场与张家是对立的，你们张家一直在捕杀的妖灵，我一直在保护着他们，那些石链是我做出来掩盖他们身上妖灵气息的符器雪字隐息。”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一直昏迷着张翟苗恰好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刚刚醒来的他也没有多大体力可以发作自己的火气。

王淼侧眼望了一下张翟苗，然后看了睡坐在床上休息的妖灵青年，开始向张翟苗以及在这里所有人解释。

“你们真的了解妖灵吗？你们张家从来没有在妖灵的社会中生活过，从来没有了解半点关于妖灵的性情，就擅自将妖灵等同于罪恶，你们真以为张家立在祠堂的那张信条真的有半点可信度吗？到底是多少年前人们开始忘记的？是张家变成灭妖之家开始的吧，所有人都忘了，道界四灵，妖灵至善。”

“妖灵至善？” 张昊天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

而张翟苗有些不服气地反驳，虽然没有力气，但是口气还是很坚定：“口说无凭。”

“哼。”王淼冷笑了一声，眼神有些飘离，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妖灵十分特别，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可为妖，浓郁的道灵在机缘巧合之际都会让他们附有灵识，这时候无论是山间草，还是河边石都会幻化人形行走人间。所谓妖灵都是自然之物，既然如此一石一木何来善恶之念，善恶之分。”

众人无言，除了张翟苗都低头陷入了沉思，张翟苗看着王淼，本身便不够坚定的意志开始动摇。王淼见没人开口便继续开始讲道。

“木里，就是他，你们救回来的蒲村村民。”王淼指了指睡在一旁的他，“他家整条村子都是在东域一处蒲公英地的蒲公英千年的繁衍后才幻化成的妖灵，为了躲避张家的追杀，我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然后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无忧无虑的桃源生活。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事情，张家凭什么将他们整条村子都毁掉。”

王淼开始盯着张翟苗的眼睛，他看到了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在很多张家人身上看到过，包括他自己都曾经有过那样的眼神，开始怀疑自己所相信的事物是否真实的眼神。

“张翟苗，既然是你亲自动手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吧，你真的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是错的吗，即使只是那么一瞬间。”

张翟苗的心啪嗒地颤抖一下，额头开始发凉，王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刺入了张翟苗现在的软肋。

“你再想想，他看你的眼神，他有半点愤怒，憎恨或诅咒你吗？”

老村长的那双眼睛仿佛再度出现在张翟苗的眼前，张翟苗看的很清楚，那样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有愤怒，憎恨，诅咒这种负面的情绪，张翟苗只看到了，只看到了……

“他原谅了你，原谅了所有将这条村子毁灭的张家人。”

没错，一点也没有错，张翟苗放弃了挣扎，原本僵硬的身体疲软地松下来。张翟苗很痛苦，他双眼所看到的现实与从小到大所接受的信念的矛盾在他的脑海中剧烈地冲突着。

接下来王淼的话已经不是说给谁听的了，而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语：“无论张家再怎么迫害妖灵，他们都不会有半点对张家的仇恨，所以他们总是不起身反抗，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而痛苦，可是我会呀，绫。”

王淼无意中带着哭腔呼唤了她的名字，王淼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明明只是想解释妖灵的真相，却不小心将自己的感情带入得太深，这不怪王淼，他与妖灵的关系一生都无法割裂。

王淼沉默了良久，没有人敢说半句话，直到张昊天开口：“也就是说我们家一直都是错的吗？老师。”

“十余年前，张家将西域雪城雪妖杀害，六月盛夏，三年雪降，曾经繁华的雪城被三年的暴雪雪掩埋，雪城万人无家可归。妖灵，若非草木而生，其命系自然命脉。张家对错与否，你们自行判断吧。”

一夜过去，身为张家人的张昊天还有张翟苗并没有确认自己的答案，至于剩下的三人，徐子风与王兆是不会有任何对王淼的质疑的，而兒言谷根本没有深入去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和他并没有多大关系。

帐篷被收拾好，张翟苗已经被松绑，但是他的身体却莫名的虚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靠在旁边的树边看着张昊天他们收拾行李。

“都收拾好了吗？那么我们准备出发吧，不能在耽误时间了。”王淼扫了一眼四人之后，便让他们开始动身。

但是张昊天却开口道：“老师，我翟苗表哥他身体还那么虚弱。不带上他吗？”

王淼冷眼一撇张翟苗，淡淡地说了句：“我们的路途并不相同，想必张家也在搜寻他，我们也没必要带他走得太远。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但又不会有生命危险，出了什么事，那只猫也会保护他的。”

尾又锐眼盯着王淼，尾又多少都意识到王淼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大概猜到自己真面目，至少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实力，尾又有种危机感，但是王淼没有理会他恶狠狠的视线而是毫不在乎地扭头离开，向着计划好的路线走去。

除了张昊天之外没有人再去理会虚弱的张翟苗，一个个跟着王淼离开这个地方，只有张昊天站在原地望了望渐渐走远的王淼，又回头看了看张翟苗：“表哥，你没问题吧。”

“昊天，你现在可以使用符术了吗？”张翟苗虚弱地问。

张翟苗这么突然一问让张昊天有些猝不及防，仓促地点了点头，张翟苗欣慰地笑了笑，无论自己再怎么虚弱也不能误了张昊天的未来呀。

“跟上你老师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做出信号让舅舅找到我的。兽灵塔开启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张翟苗努力挤出一点微笑。

“表哥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张昊天背朝张翟苗向着王淼快步走去，时不时回头看着张翟苗，直到他在自己的视线内消失。

张昊天跟上了王淼，一直跟在青年妖灵木里身后，不敢走上前去同王淼搭话。王淼见张昊天跟上来后，原本放缓的步子开始快了起来，他急着赶到下一个安全的妖灵村落，好安置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