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怎么对待他的?
卫衍看着皇帝在他身边躺下来, 很快循着暖意, 凑过去手脚都挨着他, 闭上眼睛, 慢慢思索这个问题。
他在皇帝身边这些年, 受过的最大委屈,全是皇帝造成的, 旁人还真没让他受过什么委屈。跟红顶白、阳奉阴违、阴谋陷害、落井下石这些宫中惯常的阴私手段,他都没机会见识到。
原因, 自然不是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好心人,而是皇帝一直与他同寝同食,就算生他气的时候,就算故意冷落他的时候, 依然日日和他一起用膳,夜夜搂着他就寝。
皇帝这么做, 他本人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冷落他, 旁人恐怕更难发现他被皇帝冷落了。
皇帝的态度就摆在那里,人也就在那里,无论谁给了他委屈受, 就算皇帝一时没有注意到, 旁人也要担心,他夜间躺在皇帝枕边的时候, 会不会和皇帝说起这些事, 自然没人敢对他使这些手段。
不管皇帝是有意, 还是无意,事实上,皇帝就是用同寝同食,保证了他不会被人随意作践欺负。
但是,对敏文,同寝同食,他必然做不到了,否则皇帝恐怕真的要生气了。
显然,皇帝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卫衍的思绪,从生活中,慢慢转到了差事上。
皇帝对他差事上的态度,一直是放手让沈大统领教导他,磨砺他,不停给他实事做,他的身边虽然有着皇帝的人,但是赵石等人只负责他的安全和生活琐事,不会来插手他的差事。
就算是皇帝,也从来没有插手过他的差事,除了赵石他们,他其他的下属,都是他自己挑的人,不是皇帝的指定。
既然都是他的人,做起事来,自然少了许多掣肘,很多事都可以按着他的想法来了,所以这些年,在差事上,他做起来始终挺顺手的。
毕竟,遇事了皇帝愿意为他撑腰,平时却不会干涉他行事,对于为人臣子来说,这是最好的境遇了,这样的情况,他还不能好好做事,那就未免太无能了一点。
皇帝的意思,是说对敏文,他也该试着放手,让敏文去掌管处理府里内务,他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只在敏文觉得困难的时候,去搭手扶一把,如果敏文能够应付得来,就放手让敏文去做吗?
卫衍想了想,觉得皇帝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敏文若是能在永宁侯府当家作主,自然不怕有人给他委屈受,毕竟府里这些人的去留定夺,全在敏文的手里了。到时候,别人奉承他还来不及,哪里还敢给他眼色看。
卫衍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终于正确领悟到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臣明白了。”他抱着皇帝的胳膊,低声说道。
“真的明白了?”景骊问得有些不确定。
卫衍自认为很明白,实际上做出来南辕北辙的事,不是只有一次,就算现在卫衍言之凿凿,他也不敢轻易相信。
“臣真的明白了。”卫衍睁开眼睛,凝视着皇帝,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道,“陛下怎么历练培养臣的,臣就怎么历练培养敏文。”
听到这里,景骊终于放下了心。
他凑过去,亲了亲卫衍的额头,笑着说道:“行,那你府里的内务,朕就不管了。”
“陛下放心吧,臣会安排好这一切的。”
“好,朕就看着啦,可不要让朕失望。”
接下来,他就端着茶盏等着看下面的好戏了,景骊又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陛下,就算臣要历练敏文,也不能每旬才休一日啊,不如让臣一日隔一日地回府吧。”卫衍深觉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他放不下,儿子也不能不管,他就决定一碗水端平,一人陪一日,谁也不亏待。
“卫衍,有些话,你最好过过脑子再出口。”景骊闻言,本来含笑的眉目,瞬间敛起了笑意。
看起来,他狮子大开口,卫衍的胃口同样不小。
卫衍这个笨蛋,为什么始终不明白,他是皇帝,在卫衍的心里,他必须排第一个,什么事都该先紧着他,他不要的才能轮到其他人,某些人想和他同一个待遇,也不怕折寿!
“陛下,那臣在宫里陪陛下两日,再回去一日?”卫衍见他沉下了脸,必是不肯了,只能退了一步。
“哼!”景骊只用这个字,表达他的态度。
“陛下,要不三日?”卫衍将脸贴了过来,又喊了他一声,“陛下!”
景骊本想继续拒绝,不过看到卫衍又用上了撒娇这一招,知道这差不多是他的底线了。
“隔三日回去一日也不是不行,不过在宫里的时候,你必须乖乖听朕的。”他又开始讲条件了。
“好,臣都听陛下的。”卫衍满口答应,“不过,过节的时候,臣要多回去几日。”
“行。”这次,景骊答应得也很干脆,反正到时候他总能找到理由,把卫衍留在宫里。
他们两人心中,其实都有些小算盘。
卫衍想着他白天本来就要出宫去做事的,有些事完全可以放在白天做,一旦有事了就磨磨皇帝,皇帝必定会心软;景骊则想着有事没事就把卫衍留下来,反正卫衍还是会听他的话的,就这么彼此算计着,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一夜好眠,到了第二日,景骊去上朝,卫衍去近卫营,两人又开始了往常一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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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景帝纪事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景帝纪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众人都在各自忙碌的时候,刚刚回到京城的齐远恒,也很忙。
昨日,他带着卫衍府里的大管家介绍来的工匠,商定了家里的房子该如何翻修,今日他就在随意居中与朋友们聚会了。
他的朋友,有些是和他一般的闲云野鹤,有些则是有功名在身还不曾入仕的士子。
他们这些人聚会,席间有美酒有好茶,佳肴与丝竹也是必备之物。
几个人在那里喝着小酒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皇帝那道专注政事遣散后宫的旨意。
这道旨意,朝臣们纷纷上书阐述过自己的看法,但是士林中对这事,却没多大的反响。
清流士子们对于今上,感观其实非常复杂。
今上并非昏君,而是一位挺有明君气象的雄主,南边的战事打打歇歇,进行了好几年,虽然费了不少钱粮,但是朝廷的版图一直在增加。
而且皇帝当年善纳谏言,建了民议司,士林对他多是赞誉有加。
虽然这几年,他的收权手段血腥了一点,但是只要不是只专注于风花雪月的士子,其实心里都很明白,这种事于一位君王而言,是必然,而不是偶然。
亲政的皇帝与太后,与旧臣们,必然会有这么一场交锋,为了收拢权柄,把事情做得更难看的皇帝不在少数,今上相对而言,姿态已经挺好看了,至少他与太后之间,始终母慈子孝,当得上天下表率。
只要在大处,皇帝的行为没什么大错,于小处,皇帝想要做点什么,很多人其实挺能理解的。
何况皇帝要专注政事,这事怎么挑,都没法挑出刺来,至于遣散后宫,只要皇帝的后宫是自愿离宫,而不是被皇帝扔出来的,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这些原因,清流民议对这件事,始终保持着一种观望的姿态,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那位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齐远恒轻轻啜了一口杯中酒,悠悠然地说道。
皇帝说他为了专注政事,才会遣散后宫,这话皇帝敢说,他可不敢信,肯定有别的原因。
“是啊,是啊,我等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一时之间摸不透那位想做什么,主要是没听说过那位有什么红颜知己,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有人附和他。
皇帝为了先后遣散后宫这种事,虽然有人在传,不过在座的这些人,都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
皇帝对谢家可谓毫不留情,他对谢后能有多少情分,想想就知道了,他肯给谢后一个死后体面,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看在嫡皇子的面子上。
这些人,虽然不在朝堂中,但是对朝政都非常关心,这些东西他们与人分析来分析去,分析得非常透彻了。
不过比起他们这些聪明人,市井百姓更爱听皇帝旧情难忘,为了先后郁郁寡欢,如今才要遣散后宫这种话本里才会有的故事。
齐远恒听他们聊了些京里的近况,起身去更衣。
他更衣完毕,出了门,就看到袁宏敬站在了院子里,显然特意在等他。
齐远恒会意,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两个人往远处走了走,站到了空旷处,确定周围没人,才说起了话。
“远恒,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袁宏敬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宏敬,你我之间,相交多年,有什么事不能直说?”齐远恒有些疑惑他要说什么,笑着说道。
“远恒,其实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而是与你的那位朋友,永宁侯有些关系。”
“卫七,他怎么了?”
“我听人说,那位要遣散后宫,是因为与他有了私情。”
“这不可能,你哪里听来的?”齐远恒绝对没有想到,他会听到这种答案,“这怎么可能?”
卫衍和皇帝之间,怎么可能会有私情,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吧?
齐远恒蓦然想起了一桩多年前的旧事,那时他惊愕卫衍使唤西山行宫的宫女,使唤得好像太顺手了,后来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如今两相一对照,他的心中顿时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事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但是,现在有人明显想让这个流言成为真的。”袁宏敬开着茶馆,可以听到很多消息,才会知道这事,“这事目前还没有传起来,是因为相信的人太少,但是如果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事大概很快就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事?”齐远恒听到这里,脸色变了。
诚如袁宏敬所言,这事的真假并不重要,正在背后用力的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至于卫衍为什么会陷入这种流言,理由齐远恒能找出许多个,每一个都与朝政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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