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世家 第166章 节 侮辱

秦昭不是第一次进宫，但这样的大朝会还真是第一次以自己郡主的身份进宫，上一回他是跟在老太妃身边入的宫，因此同这次自然不一样。

好在宜兴虽然和她不在一处，可长宁却是与她前后于同一个门进去的。

等入宫门，便另有仪驾接引，虽说入眼大多数并不认识，可有长宁在前，秦昭也并不紧张。

坐在车轿内，秦昭却不敢撩了轿帘四处乱看，只得等着，与她一起进宫的贴身使女紫苏和云想二人也被按排从别的地方进去了。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却是后宫皇后娘娘居住的太极宫，下了轿，便由宫女引进承乾殿中，秦昭随着长宁，低着头，但在进殿的那一舜间，也四处瞄了一眼，宫殿之中，已经按品佚坐了不贵妇们，有太子妃，王子妃，王妃并各府的贵妇和贵女们。

长宁和秦昭进了殿，先行了拜礼，长孙皇后见一个是自己的亲外孙女，一个又是自己喜欢的秦家丫头，慈祥的招呼两人上前，长宁因常进宫的倒也罢了，却是看着秦昭夸道：“这才几月未见，小丫头倒又长高了不少，若是穿着男装，可不是个姗姗佳公子，偏生是个小女郎，这要真是小郎君，可是要迷倒咱们长安城里多少贵女呢。”

秦昭囧然，她之前在太极宫住过些日子，也是日日陪在长孙皇后身边足有小半个月的，因她不喜欢女装，时常身着男式袍衫，便是发式，也只以一支玉簪绾上，她虽有一双极美的吊梢风眼，可气质英丽，再加上身高比一般的同龄女郎们要高上一些，看着十分中性，若不细瞧，倒真象是个小郎君。从前皇后也时常拿她打趣。因她的这份打扮长相，便是太极宫中的一些小宫女们，也多对她极有好感。

大庭广众之下，被皇后娘娘这么一打趣，秦昭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便保持着微笑。

边上便有一位年纪四十如许，可五官十分艳丽的妃子道：“要说起来，并肩王秦家小辈们，可没一个长的差的，晋阳家那三个丫头一个比一个俏丽，这老二家的两个孩子子极出色，嫡长的那个少年得意，二十岁便成了三军节度使，名扬北疆，小的这个丫头，论容貌模样，也是万里挑一的，臣妾听说老二家后娶的那位慕容氏的允和郡主，生了一对龙凤胎，算起来也有**岁了吧？慕容氏一族自古尽出美人，想必那两个孩子也定是生的冰雪伶俐，将来回了京城，得闲时也叫进宫里来看一看，是不是比涪陵这丫头要生的好。”

说话的是德妃，四王子赵王的生母，因赵王深得黎帝的宠爱，又有贤良之名，这位德妃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便是长孙皇后，亦待她于别人不同。

只是这话说的，让秦昭不免暗翻白眼。

她亲娘死了，她流落外地，直到十岁才回长安，大卫国哪个不晓得？而她父亲娶慕容氏的允和郡主，偏是在她娘温国夫人还有她们兄妹身死不知的三个月后，她作为温国夫人的亲生女儿，若是能对那位继母慕容氏还有那对孪生弟弟和妹妹有好感，才奇怪。偏这德妃娘娘还特意点了那对孪生兄妹的年纪，这是存心让自己不痛？还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点出她们秦家的那点丑事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激自己和长宁两人生气，然后失礼？

要知道并肩王府的长媳可是皇后亲出的晋阳公主，若她姐妹二人真因为德妃这一翻话而在太极宫里失了礼，便是自己打了并肩王府的脸，间接的，也让皇后娘娘在满长安城的贵妇贵女们面前丢了脸面。

可长孙皇后是什么人？难道看不出来？

这德妃能在后宫里屹立多年而不倒，怎么可能是个如此沉不住气的人？或者这是王室继续人之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这位德妃娘娘沉不住气，拿她两个小辈来作伐子？还是这位老德妃脑抽，觉得长孙皇后已经真拿她没办法？

要知道长孙皇后是什么人？那是历史上少有的贤后，便是黎帝，也对其且敬且爱，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对黎帝直言进谏还能为黎帝全然接受，且丝毫不疑的人，惟这位长孙皇后莫属。并且长孙家在朝庭上几十年不倒，皇后的兄长贵为宰相，朝中势力无人能及，相比德妃娘家最高的官，也不过是个户部尚书而已。怎可能和长孙家比肩？

想到这里，秦昭心不由一动。

难道是和裴大舅舅有关？要知道裴大舅舅很可能入户部为侍郎，简在帝凡，再加上裴家于世族中的地位，绝对不是一股可以小瞧的势力，而在外人看来，因为裴家和秦家的关系，这裴大舅舅，在德妃，或者说朝中的某些人看来，也算是长孙宰相一系的了？

历朝历代帝位之争，都是最残酷的，若是卷入其中，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秦家是开国功勋，地位超然，不管哪个做皇帝，以并肩王府的地位，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毕竟没有一个新及位的皇帝，会动这样的一个贵勋，因为贵勋不是一家，动了一家，几乎便算是与整个贵勋团体对立。除非是新皇脑抽，才会和这样的人家过不去。就算心里不喜，在未坐稳那至尊宝座之前，至多也不过是冷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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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簪缨世家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簪缨世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可裴家不同，裴家本是数百年世族，原就被朝庭忌惮，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若是莫名其妙的被贴上哪一个集才标签，可不是件好事儿。

不过这也不是秦昭能担心的，裴大舅舅那样的人，岂是别人能轻易算计得了的？

而至于德妃刚才那翻话，秦昭一笑，秦家的名声，她还真没太放在心上。何况秦怀用又不是这一代的并肩王，他还代表不了秦家，她恨不得全长安城人都知道她委屈呢，这么一来，将来慕容氏若是针对她，而她反击时做些过激的事情，世人只会把她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她先天就赢得了舆论的优势。

德妃这老太婆最好说的再难听些，她谢谢这老婆子八辈子祖宗。

因此便装出恰到好处的难过来，可怜兮兮的笑道：“父亲和允和郡主明春便能回京了，到时候那对孩子自然也会跟着进京，归京后也必是要进宫觐见的，既是德妃娘娘喜欢，进宫觐见时，德妃娘娘把那对双胞胎孩子留在身边住些日子就是了，德妃娘娘最是慈和，想必他们也会喜欢亲近德妃娘娘的。等父亲和允和郡主回家后，涪陵定会把德妃娘娘的心意转告，想必允和郡主听了，也安会感激德妃娘娘厚爱。”

德妃一噎。

她要是真的把那对双胞胎留在身边，先就把陈罗几家给得罪了，她儿子赵王正想拉拢几个开国功勋呢，要知道如果能得到那几家的支持，这帝位之争，可就有了一定的把握，偏那几家只忠陛下，不说赵王了，就是太子表示亲近，几家也没有一个接茬的。

而且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字字如刀。

德妃眼神一冷，脸上却笑的越发和气。只却没再说话。

长宁却是一笑，斥责秦昭：“大殿之上，哪这么多话，没得聒噪。”

秦昭便作委屈状，也未吱声，心里却是暗暗懊悔，果然自己不适合走小白花路线，表演的真是不给力，完全不到位，以后还需得努力。

长孙皇后也是淡然一笑，让两个丫头退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

不过片刻，便有宫女在外唱道：“并肩王府太妃到，晋阳大公主到。”

又是一翻拜礼。

长孙皇后略说了几句话，又问了老太妃身体，便赐了座。这回德妃却未再说什么。

晋阳和老太妃各自归座。

除了宫中四妃，便以老太妃位置居首，并肩王府虽是异姓王，但因那并肩二字，身份却在皇室亲王之上。

便又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妃子笑着开口，道：“杨老太妃气色越见好了，看着倒比咱们还要年轻，可见洪福齐天，除了咱们皇后娘娘，世间又哪有这样有福气的，儿孙们个个争气，便是孙女儿，也一个比一个钟灵神秀的，可叫人羡慕死了。”

秦昭又暗翻一个白眼，这些宫里的女人们真正吃饱了撑的，一个比一个说话有讲究。这是拿自家老太妃和皇后娘娘作比？若长孙皇后真是个心胸狭隘的，岂不是真被她挑唆了？

秦昭也想看看老太妃如何，便看向老太妃。

说话的妃子是后宫里极得帝宠的一位妃子，位列四妃的贤妃娘娘。

不过要说到品级，老太妃却不输于她，再则老太妃年纪使然，自不会在她面前输了阵势。

不想老太妃还未说话，一边的淑妃已经笑道：“这世间要说最有福气的，自是皇后娘娘，然杨老太妃自也是有大福气之人，虽不比皇后娘娘，却是比咱们几个强了。”

老太妃这才淡淡道：“哪有什么福份，不过是得帝后之恩，秦家有些体面罢了。”

那位淑妃秦昭也是知道的，乃是前朝公主，年轻的时候，美名天下，后来被黎帝纳入后宫，倒也盛宠不衰，亦生有一个儿子。论起来，淑妃虽比自家老太妃小了近十岁，却与自家老太妃是嫡亲的堂姐妹，这种时候，自然会为老太妃挡住话头了。

虽宫殿中的人不少，可也没有人说闲话，不时有宫女引人入殿，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结束。

等人到齐了，长孙皇后才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四处转转去。”

便散了众人，老太妃，裴老夫人等一众身份尊贵的自是留在承乾殿里陪长孙皇后说话，而秦昭等一众年纪小的贵女们，则是四散了开去，各找各的圈子闲话游玩。

陈金乌，罗景辰，齐良琴，甚至裴家两姐妹等，自然是围到了一起，议论起晚上宴会的事情。

不时便见咸宁也施然走了过来，几个丫头行了礼，咸宁自也听说了殿中德妃那些意有所指的话，怕长宁和秦昭几个丫头沉不住气，特意过来叮嘱几句的。她作为长孙家的媳妇，自然也有她的一众交往圈子。

说了几句话，见自家三个妹妹并没因为德妃的事情而有影响，且长宁又是个有成算的，也就放心去了。

几人正在一处亭子里说话，宜兴捅了捅秦昭，对着另一处的聚着的几个贵女指了指，小声道：“那边是李尚书家的李五娘并几个文官家的女郎，往咱们这边指指点点的，看了好久了。”

秦昭顺势看了过去。

正是李尚书家的李远黛还有一众贵女们。

其中正以李远黛为中心，正对着自己几人议论着什么。见秦昭和宜兴看过去，微有些尴尬便都转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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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簪缨世家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簪缨世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秦昭想着大概是在议论裴斐色吧。毕竟当初李远黛和哥舒明朗的婚事满朝都在议论，结果突然半路杀出个裴斐色来，哪怕李远黛原本对哥舒明朗无意，两下相见，也够尴尬的，何况哥舒明朗名动长安，和罗景年一道，被誉为长安双杰，那李远黛未必没有动心。再则哥舒明朗毕竟是世子，将来有可能是继承哥舒王的王位的，即便朝庭如何防犯哥舒一族，其身份的尊贵却改变不了。哪个少女对着这样身份尊贵，容颜不俗，又气质卓然的少年贵公子，会不动心呢？

可惜世间总有些事情，是不能尽如心意的。

宜兴也只是一时八卦，见那些人不再看过来，只嘟了几句，也就放开了。

才说了一会儿，便见一位五官俏丽艳美，身材高挑，肤色微黑，一身霞羽丽装的丽人带着两三个贵女走了过来。

宜兴幸灾乐祸的低声笑道：“这是鄂国公府的尉迟蓝云，是尉迟世子的妹妹，你这坏丫头打了人家兄长，毁了人家兄长的容，还害她家白白丢了五千两银子，我瞧她来意不善，八成是来找你麻烦的。”

秦昭白了她一眼，就没见过这样的无良姐姐，每次看着她倒霉，就这货最高兴。

不过她也无惧。两辈子她不管是嘴上还是手上，都有真章，还真没吃过亏。从来只有她祸害别人，没有别祸害她的道理。

宜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见人来却是没有搭理。

尉迟蓝云一众人的脚步声也惊动了长宁几人。

秦昭更是有持无恐，如果这尉迟蓝云过来聊天，大家相见欢也则罢了，如果是来找茬的，估计也轮不着她动手。

这亭子里裴家姐妹不论，就没一个是真是好性子的，一个个的都是天之骄女，谁也不比谁差。尤其是陈金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本就暴烈，若有人找茬，恐怕是一点就着。

“几位怎么坐在这里聊天？我过来看看你们，好久没见过了。”尉迟蓝云浅笑吟吟。

长宁只是点了点头：“原来是尉迟妹妹，既来了，一处坐下说话吧。”

陈金乌却是理也没有，罗景辰也只笑了笑。两人皆是没动。

裴家姐妹原想站起来见个礼的，也被陈金乌暗暗拉了。

这气氛有点不大对呀，秦昭在一边笑看着。

那尉迟蓝云却未坐下，而是站在几人面前，一脸居高临下的样子，对着裴斐色和裴斐然道：“这两位怎从未在宫里见过？长的倒是不错，难道是太极宫的宫女？”

这意思，是说裴家姐妹是使女下人？

宫女你老母呀，十个尉迟家的小姐，也不及裴家的庶女尊贵。秦昭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在最重血统传承的大卫国，尉迟蓝云的话，是对裴家姐妹**裸的侮辱。

果然，裴斐色当时就变了脸色。

尊贵如裴家之女，论起来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位，甚至皇室公主差。

陈金乌冷笑一声，嗤道：“尉迟家好尊贵，原来为百年世族的贵女，连我等亦不敢轻慢的，在尉迟家的女儿眼中，竟然不过是个下人，尉迟家果然够尊贵，这是比皇室还尊贵呢。我倒不知道这世间哪一家，有胆子把裴家女当使女了。尉迟小姐这么尊贵，赶紧离了咱们这儿，别让我等身份，侮辱了你那高贵的血统。”

尉迟老国公当年不过是个打铁匠，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尉迟蓝云到这群人面前来耍威风，谈高贵，真是找错了地方，真让人想踩她一脸。

要知道眼前这一群人里，秦家祖上便是在前朝时，也贵为一方诸候，罗家更不用说了，前朝时是听宣不听召的王室，而老陈家人虽粗点，可也是前朝一方大员，曾祖可是太师级的实权派人物，论起来哪个也比打铁匠的出身高贵。

至于裴世，五姓世族之首，便是当今皇室黎氏，在裴家这姓氏面前，也黯然失色，百年世族，岂是寻常人能侮辱的？

今日尉迟蓝云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估计全天下的世族们都会唾她一脸，鄂国公府绝对会成为世族之敌。

竟然敢暗讽裴氏嫡女为一个下人使女，哪怕这个人是皇后娘娘也不行。

要知道裴家数百年间，至少出个十名以上的皇后，宰相，名臣，良将，更是不知凡几，当今天下还真是没有哪一个家族能比的。且裴家在世族之中地位特殊，不说这几年裴家的处境已有所改变，便是开国之初，裴家处境艰难，也绝对没有人能公然去侮辱这样的世族的。

“你别血口喷人，我哪里侮辱人了。”尉迟蓝云狡辩道。

陈金乌笑道：“得了，十几年你就没长进过，来点新鲜的成不成？你果真不知道这两位是裴氏嫡女？”

“我自然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过来问上一问，有什么错？”

陈金乌笑道：“你家的使女会这样的礼服？还是尉迟家的人高贵到连使女都能穿上朝服了？你什么时候都不会错。你这么不会错的高贵女郎，请恕我们配不上你，赶紧边上玩去，别在这里和我们同流合污，省得污了你高贵的血统。”

那高贵的血统几个字，咬的极重。

尉迟蓝云一时脸色极是难看。

说起来长安城的贵勋之中，鄂国公府地位不低，可真论起血统来，尉迟家却是最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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