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可不知道云瑞的纠结,就算是知道了,她大概也不以为然。她可不知道罗家枪法在大卫国的武将和江湖人士心目中的地位,更不知道以一杆银枪而少年成名,成为不败战神且当年有着“玉面寒枪”之称的越国公他老人家年少之时在乱世中的威名。她之所以跟着云瑞学武,一为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自保,二则不过是为着健体而已。
她现在脑子里除了更关注如何建设好自己的生活,在兴许不远的将来面对人生或许可能存在的变故时,手中能更多些退路和自保的力量之外,想的最多的,便是当年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致于以温国夫人之尊的单氏竟然带着只有三岁的她和阿兄秦晢逃离北平府,并且不惜放弃自己尊贵的身份。
而其中一直被云瑞和阿彩忽略,且从未在她面前提及的父亲北平节度使秦怀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他会任由自己的发妻带着一双儿女逃离北平?云瑞和阿彩带着她躲藏隐居在的家庄而放弃回京或者回北平府,到底是在怕什么?
秦昭虽然没有一点线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云瑞并没有说她父亲秦怀用死了,也就是说他父亲还活着。而云瑞在提到秦怀用时,称呼依旧是“秦节度使”,这就说明,秦怀用现在应该还在北平府任节席使一职。既然如此,一个活的好好的,身居要职,一方封疆大吏,自己的妻子儿女踪迹全无,他竟然听之任之?
这么一想,至少有一点秦昭可以肯定,不管是她那不知所踪的哥哥秦晢,还是云瑞和阿彩,都对秦怀用并不信任,甚至再进一步想,很可能他们落得如今的地步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和秦怀用有关。
若是这样的话,云瑞和阿彩不愿意带她回京,秦晢让他们在这里等他,也就说得过去了。
想到这一点,秦昭第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深感不安。
假如秦怀用期望单氏,还有她和秦晢死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什么样的困境,或者利益,能驱使一个男人不惜至妻儿于死地?这世间太多渣男,对老婆生死无谓并不稀奇,不是说男人有两大幸事么?其中一大幸事,便是中老死老婆。所以假如说秦怀用想离弃或者杀死单氏,或许有可能。但怎样毒辣的男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连自己亲生的儿子和女儿都不肯放过?
这不合理。
如果秦家不是这样显赫之极的地位,秦昭或许会想到被秦怀用是逼害或者是别的什么有关利益的东西,但秦家以异姓而居大卫除了天子外无人能及的地位,已非一般的贵族可比,秦怀用应该不会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吧?
兴许不是秦怀用的原因?但若不是他,在他明明没有死,依旧身居高位的情况下,她哥哥秦晢还有云瑞和阿彩,到底是因为什么,宁愿带着他寄居乡野,也不愿意回北平府或是京城?而秦晢宁愿放弃未来并肩膀王府的王爵,而离家出走不愿冒险回京?
或者她应该问问云瑞和阿彩?
秦昭暗暗摇头。
以她的判断,云瑞和阿彩一是根本不知内情,只承主人命令才会带着她来朱家庄,二是或者知道一些,但并不知道全部,甚至即便是他二人,所知也不过皮毛,而不是关健的东西。否则,云瑞或许能对她守口如瓶,但以阿彩单纯的性格,就算想隐瞒她,也不至于一点行迹都未曾露过。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你生活在一个背景极其繁杂甚至是致命的情况之下,可却一无所知。
因七堂伯正忙着新开业的食肆,肉脯的事情虽然已经定下,也得等他忙完才行,秦昭干脆建议云瑞暂停了肉脯的生产,除了芽苗菜还需要看顾,云家这几日都很清闲。阿铁家的新屋已经开始建造了,但有云瑞帮忙,阿铁反倒成了无事人,早膳过后,留了阿锡帮着照看她娘,便在云家陪着秦昭练字。
见秦昭拿着笔盯着面前的纸发愣,墨渍滴到白纸上依旧不觉,阿铁总觉得她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便问道:“阿昭妹妹,你在想什么?”
秦昭这才发现自己明明舔了墨却拿着笔发呆,一张好好的纸因着几滴墨渍而毁,不免懊恼,要知道这纸可不是便宜东西,虽说云瑞在她学习上头极舍得化钱,但以云家现在的家境,可是浪费不起的,虽说阿铁所用的纸张,也是由她家出,但阿铁却舍不得用,每日练字时极是省俭,大多时候甚至是拿了树枝在地上写划。
“瞧我,毁了一张好纸。”秦昭笑了笑。
“阿昭妹妹好似有心思?”
这孩子平时顶沉默,却是个十分心细的人。
可她想的事情,却不能对他讲。
心不静,秦昭索性放下笔,对阿铁道:“你跟我来。”
阿铁也就放下手中的笔,跟着秦昭出了屋。秦昭领着他去了厨房边上的空屋里,指着放在那里的磨盘和烤箱道:“阿铁,你可能守秘?”
守秘和这磨盘还有铁盒子有什么关系?
阿铁面带疑惑,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阿昭不让我说的事情,我定会守口如瓶。”
阿铁虽然只有十二岁,但秦昭与他相处两年,深知他是一个一诺千金之人,便笑道:“我相信你,阿铁是不是奇怪我指着磨盘和这烤箱,与你谈守秘之事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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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簪缨世家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簪缨世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阿铁笑了笑,却道:“这是烤箱?烤箱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它的用处,正是我要你守秘的原因。”
秦昭便说了可用这烤箱烘大豆和松籽等物炼油之事:“.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做法,所以想试试。你家离我家这么近,我也希望你能帮忙,所以不打算瞒你。”
“大豆贱物,松籽满山野皆有,且是无用之物,若能炼油,岂非好事?若是炼出油来,肉脯的生意则不值一提,为何还要我守秘?”阿铁并不信大豆和松籽炼油之说,但他不愿意对秦昭的话提出异议。如果这两样一个低贱,一个无用的东西真能炼出千家万户皆需要的油来,这将是多大的生意?还何必再去做那肉脯,种那豆芽菜?“阿昭是要我守着如何炼制的秘密?”
不管怎样,秦昭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阿铁心中十分欢喜。
“并非要你保密炼制的方法,而是大豆能炼油的事情,不能说出去?我更没打算用这个赚钱?”
“这是为什么?这不紧紧是赚钱的事情,阿昭你要知道,若是大豆真可炼油,对于贫苦百姓而言,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到时候即便寻常百姓之家,亦不必再为用油而愁了。对了,这油,可以吃吧?”
“自然可以,”秦昭笑道,“食用和照明皆可。之所以现在不能公开这消息,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掌握着炼油的方法,就如同怀揣宝玉,但我们手无寸铁,这宝玉,就能成了索命的东西。正如你所言,有了这办法,肉脯的生意豆芽菜的生意,确实不值一提,这其中惊人的利润,又叫人如何不动心?我们拿什么保住这办法?如果只是交出这炼油的办法也没什么,只怕到时候是连命都要搭上的。因为谁都想拥有,而留着我们云家,就可能再次泄露炼制的方法,那得到炼油方法的人,又怎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是我想浅了。”阿铁惭愧,却又紧握了一下拳头,道:“既然如此,咱们暂时不炼就是了,阿昭你放心,将来,咱们总能做到的。”
他会努力,总有一天他不会再是一个朱家庄里的阿铁,他会拥有力量,去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他的语气如同誓言,秦昭最欣赏阿铁的,莫过于此。这小子虽然年幼,但却是个心志坚定并且有野心又重感情之人。
她需的,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前世的认知中,足够的利益筹码才是保持忠诚和长久关系最重要的因素,可她更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在利益之外,更能打动他们的却是情感。虽然情感这东西大多时候不太靠谱,有时候甚至微不足道的利益都能让之背叛,可有时候,情感之竖,却是天下间最大的利益亦无法动摇的。
这世上就有这样的一种人。
而她的直觉告诉她,阿铁就是这样可以信任的人。
在他第一次蹲下身来,沉默的背着她时,在他因她落水,而脸色苍白,瞪着八戒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时,在他几乎只要在她身边,便不着痕迹并且尽他最大的努力保护她时,她就知道。
因为身高的原因,她伸出手,也仅仅能够到阿铁的肩而已,秦昭还是象模象样的拍了拍阿铁的肩:“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们一起努力。”
那语重心长的样子,如同一个长者。
阿铁哭笑不得,又为自己这异样的感觉为微微差异。
就听秦昭继续道:“不过也不能因噎而废食,虽然这件事情不能叫外人知道了,但我想现在就试着炼制,若是成功了,我们手上可就握着了这世间最珍贵的财富了。总有一天,它能让我们成为所有人都不得不重视的人。而非今日朱家庄的阿铁和云昭。”
她语气中的豪气让阿铁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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