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太看了她一眼,将格子旗袍上的瓜子皮扫下去:「人家有正事儿,在讨好未来女婿,哪还有时间打马吊?」
「不就一个差佬,值得她这么上赶子?」袁玉君有些瞧不上,嫌弃地扔着瓜子皮。
对面的胖女人吞云吐雾,手指掸了掸烟灰,笑道:「差佬不知几好,秘捞多,油水足,虽然比不上你们孙教授,那也是一份笋工,外面都是争崩头。」胖女人也常和袁玉君打牌,是巷北皮匠铺的老闆娘,女儿嫁给了一个小富商。
「那倒是。」袁玉君嘴角的弧度压制不住,警察哪里比得上孙博然在大学的工作,既体面赚得又多。
唐太太见袁玉君的模样,撇撇嘴,说:「不过,老孙这都多久了,还没返工?学校不会开除他吧。」
「开什么玩笑?」袁玉君立时撂了脸,「我们家孙教授就是想多休息几天,就是校长那边催得紧,来人请了好几次,不是我说,这港城可没谁比我们老孙会做学问,早年就在剑桥留学,法国也是去过的。」
噗嗤——
胖女人笑了。
「你笑什么?」袁玉君不满。
胖女人瞥了她一眼,笑了:「听说你们家昨晚几热闹,来了两个逃港的乡下佬,孙教授养得起?」
「真假?」唐太太一听,来了精神,「你们还真收留啊,在内地的亲戚?」
「昨晚来的吧,两个年轻仔,长得都好好,就是几狼狈。」
凉茶店不少街坊邻居,都好打听,见有热闹,七嘴八舌地凑过来问。
「不是游过来吧?」
「现在能逃过来,不容易。」
「过来搵工?」
袁玉君有些不自在:「就老孙的朋友,人家把孩子送过来读书。」
唐太太笑话道:「要不说孙教授荷包鼓,要饭的都要接济几口,他们是找对人了。」
「什么要饭的?讲那么难听,人家祖上是富庶人家。」
唐太太撇撇嘴:「难道还能给钱不成?可不得白养着。」
「有句讲句,内地几穷,都是没米落锅才逃返出来的。」
然后众人便将道听途说的「奇闻」都拿来讲。
越说越恐怖,跟讲鬼故事似的。
听得袁玉君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林薇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袁玉君被人围住的模样。
她和孙沐茵东西少,走得快一些,经过凉茶店窗口,走了近了,才知道他们是在讲自己。
「呦,孙教授没少花钱啊。」唐太太最先看到的她们,见两人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打趣道。
袁玉君看到,也是脸色一沉,看袋子就知道,买的东西不算便宜。
「妈——阿薇姐给你买了项炼。」孙沐茵破天荒地和袁玉君打招呼。
「呵呵呵——你这丫头真会讲笑,」没等袁玉君说什么,唐太太先笑出声,「那花的可是你爸爸的钱,傻丫头,你当什么好事呢?」
孙沐茵歪头看着她,用无起无伏的语调说:「方姨,你脑壳坏了,我爸没有钱,钱都在我妈那里,是阿薇姐买的。」
旗袍女人脸上的笑容一滞。
哪有骂长辈脑壳坏的?这死丫头长了一张死人嘴,说话特别难听,超级没礼貌。
做父母的也不知管管,她刚要向袁玉君告状,却发现人不见了。
「哎呦,你这丫头,买什么项炼啊?真是浪费钱。」袁玉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们身后窜出来。
她也是手脚麻利,拿过袋子就找到了装项炼的盒子,开始在人前比划。
林薇觉得买项炼做礼物最合适不过,即送得出手,性价比又高,这一条项炼都不到一百块,增值保价。
很难想像,上辈子她和宋晔是被这样一条项炼赶出去的,不是一个落魄可以形容的。
林薇收穫了众多目光洗礼,先是夸项炼选的好,又被众人夸靓。
「昨天太匆忙了,这是补给伯娘的礼物。」林薇原本就长得乖巧可人中,这么一说,立时掳获众人好感。
回去的时候兜里被塞了不少小零食。
袁玉君心情好,晚上要加菜,林薇摸到厨房,拿出三百块钱,说是伙食费。
「什么伙食费?在伯娘这儿吃顿饭,难道还要收你钱?说出去人家笑话我,你孙伯伯也不会同意。」袁玉君推拒,要把钱给林薇塞回去。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人家不给你心里不舒服,给了吧,又不好意思拿。
林薇再次讲钱送到对方手里:「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住宿费我就不给您了,我这也是占了您的便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明白的,这么一大家子,哪是那么好打理的?」
三百块钱做伙食费确实够了,已经相当于普通工人的工资,还会有一些富余,但是住宿费就真的不够了,她和宋晔住外面,每月房租至少要四五百,还要付一笔几千块的顶手费,这也是上辈子难住林薇他们的主要原因。
「你这孩子让伯娘说什么好,真是个会心疼人的,」袁玉君没有再推拒,轻嘆了口气,「伯娘也是怕了,你不知道你孙伯伯这人,他是赚得多,可还不够他在外面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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