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子又说:「我们一家人都有个习惯,打造一把刀时,便要为这把刀取一个名字。淡烟色的刀叫作笼烟,红色的刀叫作火炎,至于你这把……我之前以为它会如同我所想变成红色,于是给它取了个叫作「煚明明斩」的名字。但是它现在成了这样……那么,这把刀就由你自己取名吧。啊啊……真是让人想不到的展开。」
「我的丈夫曾经也打造过一把同样名字的刀……」紫藤理子没有继续讲下去。那真是一把令人惊嘆的刀啊。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感受到它的美丽。
因为那是一把活人刀。
而锻造师用自己的血肉亲人所锻造的刀剑,通常都有着非凡的力量。
……那把刀时至今日还在她的房间里面。每次一看到那把刀,理子就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错女」——错女。
(母亲好想你。)
可是无论思念之情再怎么浓烈,错女也不会再回来了。哪有人类死而復生的奇蹟呢?人一旦死了,就是死了。即使用再好的灵丹妙药吊着,他终究也会成为一具不再有温度、不再动弹的可怜尸体。
理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在听到自己的日轮刀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之后,无名的低气压简直展开了。他握着刀,刀尖笔直地朝向天空。他从光洁的刀面上,看见了自己那张与人类小孩别无二致的脸。
可他的的确确不是人类。
即使被杀,也会復活。
即使无数次被杀,也会无数次復活。
缘一把刀收回鞘里。
「那就叫这个好了。」
他还不知道紫藤理子曾经是闻名于整个国家的锻造师,能够得到她製造的刀剑的人都以此为荣。
他只是想,有名字也好,没名字也罢……刀的话,就是用来用的,他也不会遇见一个人就向对方介绍一下他的这把刀叫什么名字。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这把刀能不出鞘就不出鞘。
他用袋竹刀击败父亲的部下时,曾对阿严说过「再也不想用刀伤害别人了」的这种话。
紫藤理子将三个人的身影深深地含进眼睛里。
「那么,希望你们能将这三把刀用在实处,而非是用来耀武扬威。请记住,绝大部分时候,刀就是主人的另外一条生命。」
「刀断人亡,这是一条被众人所认可的道理。」
……
「走吧,离开这里吧。我也要离去了……」紫藤理子用感慨道语气说道,「三个流浪人,又能够去到哪里呢?」她意有所指。
缘一说:「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世界是一个圆。
无论是从哪里出发,所有人最终都会去到同一个终点。
※
猗窝座非常的不开心。
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从他那张白皙的脸瞬间变色可见一斑。
日轮完全明白对方为什么在一瞬间改变了心情。
虽然红花夜是很让人讨厌来着……啊,该不会是那句「暴露狂」刺-激到他了吧?可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猗窝座真的穿了和没穿没多少区别。无论是什么都遮不住的小褂子还是裤绳没拉紧的裤子——原本被像拎鸭子一样拎着的日轮被猗窝座提到了地面上。
「哥哥?」他质问道。
日轮:「啊……有什么问题吗?」
猗窝座觉得好丢脸啊。
难道他现在问得出「你不是女孩子」这种尬里尬气的问题来吗?
他作为鬼的视力居然差劲到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吗?
……绝对是这个傢伙的问题。
他对于女性的温柔的一腔温柔全都餵给了沟渠。
红花夜嗒嗒嗒地跑过来,挽住了日轮的胳膊。
「看你这个人长得一表人才的居然穿得这么暴露,真是的——哥哥你怎么套着这傢伙的衣服啊快点脱掉!」颇有一种不问是非有什么锅都往不认识的奇怪傢伙身上扔的感觉。
日轮停止了思考。
「不是……我刚刚入水了,是猗窝座先生借了我衣服——」「入水?入什么水?哥哥你为什么要自杀你为什么要想不开?是百鬼丸的事情吗?不要这个样子……」红花夜越说越快,最后终于口无遮拦地提起了那件伤心事。
(哥哥的脸变得好悲伤……)
猗窝座想,这么傻的人类幼崽为什么还在活在人世间?
还是说,人类幼崽通通都这么傻。
此刻,他真想捂住自己的脸。
※
好羞耻。
好尴尬。
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好。
被父亲大人问:「最近有给阿缘写信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自从一年前写出那封不知所云的信以后,阿严再也没有一次给远在偏僻寺庙里的弟弟写信。
根本就不想写信给他……
上一次的信也没有回信……
问茶茶信是否送到了对方手里的时候,茶茶的表情很尴尬。
哈啊,神人怎么会在意凡世间兄长写给他的信呢……
总之,阿严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不再写信。
不写信给阿缘的他,不用和阿缘相处的他,不必摆出一副温柔的表情去对待阿缘的他——他感觉这样的时间好温柔,过得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