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二春被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当即连退三步,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喝饱了吗?」邵瑜问道。
邵二春不说话。
邵瑜说道:「三勺盐,三勺酱油,三勺菜籽油,我记住了。」
邵二春不知道邵瑜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邵瑜将厨房门关上,也没有上锁,而是说道:「以后厨房要是被人动了,我就按照这个数记。」
邵二春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想继续在太阳底下暴晒,便在屋檐下阴凉处躲着。
邵瑜走了过去,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回棚子里,那就直接离开这里。」
显然,这是连阴凉处也不让他待。
邵二春不动。
但邵瑜也干脆,直接提起他就往外面扔。
明明是年过六十的老头子,但力气却很大,提起一个成年男人,似是毫不费力,很轻鬆就将人扔到门外,紧接着关上大门。
邵二春刚被扔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暗道也许扔出来了才好,说不定有村里人看他可怜,将他接回家照顾。
邵二春想得十分美好,但现实却十分残酷,他的代加工和刘桂芝不一样,刘桂芝工资可以日结,但他却是月结。
邵二春到现在,还欠着工人的工资呢。
而他的工人,全是村子里的人,几乎覆盖了一大半人家。
而另外一小部分没有牵扯的人家,要么本来和邵二春关係不好,要么就是另外大部分人的亲戚。
因而,这些人哪里会有那么好心,将邵二春接回家。
理智一点的,看到邵二春被赶出家门,也只是视而不见,而不理智的,要么追着他要钱,要么追着他打骂。
邵二春这一下午过得,比在上午在棚子里躺着的时候都更难过。
等到晚上,邵二春终于忍不住开始敲门。
开门的是邵大春。
「我要回去,我要在棚子里躺着。」邵二春说道。
邵大春没有拒绝。
邵二春此时回道自己的那个棚子,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个他万分讨厌的地方,居然还给了他一种非常安定的感觉。
邵二春还想要一口吃的,但邵大春只是端了一碗水放在地上。
邵二春中午虽然偷偷摸摸喝了很多,但这碗水还是喝了下去。
喝完又躺在地上。
而此时屋里,刚刚洗完碗的邵大春,擦干净自己的手后,走进邵瑜的卧室里里,看着正在摇椅上优哉游哉摇晃的邵瑜。
「有话就说,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没好事。」邵瑜说道。
邵大春嘆了口气,说道:「二春身体壮实,昨晚吹了一夜的风都没事。」
邵瑜没说话。
邵大春接着说道:「但天气逐渐转凉,即便他身体再好,他也熬不了多久,不出几天,他一定会病倒。」
邵瑜知道长子的担心,怕这样直接将人熬死了,但邵瑜心里有数,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说道:「放心,不用那么久,很快他就会求饶。」
邵大春见父亲如此笃定,自觉已经提醒过了,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邵二春躺在地上,想着明天自己要怎么做,但还没等到屋里传来鼾声,他便感受到头顶一点冰凉。
渐渐的,一滴接着一滴,一滴快似一滴。
很快从雨点转成了瓢泼大雨。
原本盖在他身上的干草,逐渐变得厚重起来,邵二春的衣衫逐渐湿润,冰凉凉的贴在自己身上。
天空中传来轰鸣的雷声,时不时闪动的白光照亮大地。
邵二春慌忙站起身来,他不敢继续待在露天的倒塌棚子下,急急的朝着屋檐下躲去。
只是他刚刚站定,屋檐下的门就从里面打开,邵瑜的身影出现在黑暗里。
时不时亮起的闪电,让邵二春看清了邵瑜满脸的冰冷。
「爹,下雨了,我就躲一会。」邵二春说道。
邵瑜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却将人往雨里推,神色冰冷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
邵二春此时满心都是怨恨,大骂道:「为什么世上有你这样的父亲,非要逼着儿子去死?」
邵瑜盯着他,说道:「你是这样的儿子,就只配这样的父亲。」
邵瑜确实无情,但若是邵二春不付那笔赔偿,如今多半已经入狱,他将会面临的,是比邵瑜现在这样残酷更多的责罚。
邵二春再度打算回到屋檐下,但邵瑜挥舞着棍子阻挡,邵二春压根不能前进,只能站在雨里。
他又高声喊着邵大春的名字。
但邵大春却在开门看了一眼后,就被邵瑜的眼神逼回屋里。
邵二春在雨里大骂邵瑜。
但邵瑜半点都不为所动,只是那样看着他,态度冰冷得就像是一个仇人。
雨水又急又重,不断拍打在邵二春身上,他的衣服早就湿透,本就已经饥肠辘辘,此时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而邵瑜也实在是太坚决了。
邵二春知道如果自己继续淋下去,可能真的会死人,他一向怕死,此时这样的折磨,已经让他吃尽苦头,他终于忍不住了,也不敢再和邵瑜熬谁的耐心了。
「爹,我都听你的,你放过我吧。」邵二春直接跪在地上,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