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贵妃却是除了这个虚名什么也不剩了,就连来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都是走着来的,身边也只陪了一个小宫女。
姜笛站在门槛处,看向如钩弯月。那月十年如一日地悬于天空之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间万物都与它无关。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她看得愣了神,直到身边小宫女催促,她才回过神来。
「走吧。」姜笛刚想回答,一阵冷风吹过,话没说出来,倒不由地先打了个喷嚏。揉搓着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给身体送去些微不足道的暖意。
「啊……」小宫女惊呼一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娘娘,奴婢真是该死,忘了近日夜凉,没带披风大氅来。」
「无事。」姜笛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走……」
话没说完,一件衣服裹挟着秋夜的凉气披到了她的肩上,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他人的体温。
她下意识往后望去,看进了一双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姜笛怔了怔,伸手要把披风取下。沈伊伊一把抓住姜笛的手握住,停在她的腹部之上。
「夜里风大,不要着凉了。」她轻声说,说话间呼起的气流打着旋撞向姜笛的脖颈,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脖子爬向上方,激得她浑身一颤。
「不必了。」姜笛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巧妙地逃出沈伊伊的臂弯之中,「郡主还是把这副热心肠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沈伊伊依旧定定看向姜笛,不去管她直直递过来的披风,「不要再这么幼稚了。」
「幼稚?」姜笛反问一句,笑出了声,「郡主还真是见多识广,三条人命于郡主来说,只是小儿游戏罢了。」
沈伊伊抿了抿唇角,看向小宫女,使了个眼色。或是上次的经验,小宫女什么也没说,乖乖走到前方十米远的地方等着了。
沈伊伊这才低声说道:「你难道就想这样在宫中了此一生?对着你痛恨无比的人却无能为力,还要卑躬屈膝。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多久?」
她的声音很低,话中蕴藏的重量却砸向姜笛,和她内心深处的渴望狠狠撞在一起,盪起无数浪花,震得她整个身体抖了一抖。
姜笛抓着披风的手紧了紧,苍白的皮肤绷住,凸出嶙峋的指骨。
沈伊伊继续说道:「我那天的话都是发自真心,没有一分一刻反悔过。」她上前一步,站在姜笛正前方,「你若信我,我定会拼尽性命带你逃出这牢笼。你若不信我,」沈伊伊苦笑一声,从沉衣郡主的所作所为来看,她确实不可信,「我便把你想要的都捧到面前,供你鑑定。」
「近来连年征战,百姓不堪重负,各地纷纷揭竿起义。尤其是那绥平流寇,势不可挡,已攻往京城,要不了多少时日,就将攻入皇城。到时候,内忧外患,皇上肯定把全部精力放在战事上,当然也顾及不到后宫了。趁那时逃走,肯定易如反掌。」
听到她言辞恳切的一番话,姜笛的目光颤了颤,眼中划过几分不知名的情绪,眨了眨眼一言不发。
沈伊伊知道,在能证明自己确实可信之前,不能逼姜笛太紧,否则结果只能适得其反。
拿过披风,沈伊伊双臂一振,围住姜笛瘦削的身体,把披风又给她仔仔细细繫上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逃跑也是需要体力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就不止是自己的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要学会爱惜自己。」沈伊伊絮絮叨叨的,把姜笛还当成十几岁的女孩。直到看到姜笛疑惑的目光,沈伊伊才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讪讪地止住了。
紧了紧披风的衣襟,确保没有一丝可透风进去的缝隙,沈伊伊才满意地点头:「好了,你快回去吧,外面露水重。」
姜笛目光闪烁,深深看了沈伊伊两眼,终于没再坚持把披风解下,抓住衣襟转身走了。
前方等着的小宫女连忙提着灯笼跑过来,扶着姜笛慢慢走回去。
沈伊伊站在原处,直到灯笼里透出的微光完全从眼前消失,才转身往宫外走去。
「郡主请上马车。」马夫把车子放下,躬身等在一边。
「嗯。」沈伊伊应了一声,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皇宫。
平和,还能维持多久?
第55章 解救晞贵妃(7)
「皇祖母, 这是我特意为您绣的香囊。」沈伊伊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香包,上面歪歪扭扭绣了些装饰,针脚散乱, 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两朵花。「沉衣知道皇祖母夜里难以入眠,特地往里面塞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草。」
太皇太后接过, 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笑得慈祥:「沉衣有心了, 皇祖母我有福气。」
「那您觉得我绣得好吗?」沈伊伊仰头看着祖母,两隻眼睛眨啊眨, 无辜极了。
「好, 好!」太皇太后双手摩挲着香包,笑得合不拢嘴。这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但满满都是心意。看着布面上粗糙的针脚线路,她都能想像到自家孙女是如何笨手笨脚一针一线完成这个礼物的。再看看乖巧地看着自己的沈伊伊,太皇太后心里美滋滋的,以至于失了理智,对着手中的抽象花朵吹了起来:「这花样特别,走向虽凌乱, 却又别有几分美感。製衣房送来的香囊,虽绣花精緻,看多了只觉少了些心意, 沉衣你这香包, 倒真算得上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