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起他手腕,又给他渡内力过去,他痛楚稍停,头上已全是冷汗,脸色极度惨白。他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哪里受过这种罪。
他道:「我要死了么?」
我道:「你不会死。」虽然这么说,我把着他的脉,却能感受到他的心脉跳动得非常微弱,渐渐地变得细微。
我接连动用内力太多,也有些累了,额角沁出薄汗,段誉躺在我怀里,看着我,手指轻轻反握住了我的手,安静地睡过去。
我绞尽心思想着莽牯朱蛤为什么解了毒却救不了他,忽然想到我听逍遥子讲过一种毒蛊,碾死之后做成毒药,在人血中会復活,在临死之前,会先去咬断心脉。
李秋水。
我一定要杀了她。
我一刻不停地用真气给段誉续命,又过了一夜,他才醒来,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上方,幽幽道:「我这是……在哪里?」
我道:「你在凶神恶煞谷。」
谷里水汽丰沛,我们在这里呆了一夜,露重衣衫,或许是这样,段誉的身体冰冷,他看着我,笑了笑,道:「这里哪里有什么凶神恶煞……我在花神庙里看到了你,以为是九天之上的玄女莅临凡间,我心中高兴极了,又伤心极了,你……你迟早会回天上去。」
他说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生气也渐渐淡去,我安静听着,并不说话,段誉道:「我淋了那场大雨,才知道你是真的……我……我每说一个字,都生怕自己哪里不好,亵渎了你。」
我嘆了口气,道:「别说了,你不怕死么?」
段誉极轻地笑了,声音更加微弱,断断续续地道:「佛曰……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即为着我人众生寿者……若取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
他一边念,一边又皱起眉来,臟腑中的痛楚又折磨得他生死不得,他喃喃道:「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此心无始以来无形无相……不曾生……不曾减……」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70章
我心里一颤, 探他胸口, 几乎已感觉不到心跳。正在这时,树丛中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我提起戒备,却见一个青年男人奔过来, 看着段誉悲声道:「公子!」
是日前跟在段誉身边的家臣。
青年慌忙来查看段誉的脉搏, 又听他心跳, 他也渡了自己的内力过去, 但段誉毫无起色, 他脸上血色尽失, 哀声叫了段誉几声,跪在他身前失声痛哭起来。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从神农帮一路追踪来的是不是?」
或许是我声音还算镇定,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抹着眼泪道:「是,我本来是要护送公子回都城的,他半路上跑了出来,我猜到他会回这里, 然后我就往回找,听说……听说他中了星宿派的毒……」
我打断他的话:「丁春秋来了么?」
那人摇摇头:「我路上碰到过星宿派的人,他们说丁春秋已经丢下门派……跑了。」
我原本寄希望于丁春秋能够解了李秋水的毒, 但这条路, 看来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我道:「别哭了,去国都,请你们皇帝和镇南王, 还有天龙寺的那些和尚,我保着他的命,快!」
青年男人看看我,又看看段誉,眼中又燃起些希望来,道了声是,向我拱手一礼,转身消失在了丛林中。
我静心凝神,用自己的真气一点点探进他心脉中,这方法损耗极大,可眼下也没有比这更有效的办法了。
我没日没夜地给他渡真气,一时一刻都不敢鬆懈,中间他醒了两次,气弱得已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等到第三天清晨,丛林外传来了不少声响,片刻后,一行人急匆匆地朝我这里而来。领头的是一个穿着淡黄色锦袍,颌下有须的男人,周身气度不凡,不怒自威,另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赭色袍子,身边带着个道姑打扮的女人,几人身后是几个穿着袈裟的和尚,还有包括那姓朱的青年护卫在内的数名家臣。
段正明快步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段誉道:「姑娘,小侄他……」
我道:「他心脉将断,你们来试试。」
听到这句话,那道姑打扮的女人身子一晃,几乎晕过去,段正淳慌忙接住,段正明蹲在我身前,探了探段誉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脸上神色凝重,转头道:「诸位大师,请助我一臂之力。」
那几个和尚鬍子都白了,合掌点头走过来,我将段誉手腕放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张了张,似乎要抓住我。
刀白凤喜道:「誉儿!娘在这里,你听得到么?」
段誉当然没有回应她,我起身让开,段正明扶段誉盘膝,自己和那几个老和尚围着段誉而坐,连点段誉周身大穴,灌注真气,硬是逼进他心脉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四下里寂静无声,段誉仍然没有动静,刀白凤颤声叫道:「誉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似是心有所觉,段誉竟然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段正淳和刀白凤道:「我不孝……」
只说出这三个字,他忽然拧起眉来,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也倒了下去。
段正淳惊道:「誉儿!」
段正明忙去摸段誉脉搏,脸上神色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看向那几个和尚道:「诸位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