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画拍拍她的胳膊,「别怕,这对我们都是一次新生。」
安排好身边人的出路,剩下的时间,兰画都赖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太夫人笑着打趣,「我怎么感觉跟过荒年似的,瞧瞧你给我存的这一屋子干货。」
兰画站在祖母身后给她捏肩膀,故作轻鬆道:「我最近在研究新方子,这些存货放在我那占地,索性祖母厨房大,就搁你这呗。」
太夫人笑道:「好好好,给你腾地,我也等着吃你的新方子呢。」
兰画眼睛一热,此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给祖母制吃食。
从祖母院子出来,天色灰蒙,已是暮时,兰画慢慢踱着步子,想再好好看一眼这誉王府。
她在这里生活了两辈子,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甫然离开,还真有点恋恋不舍。
走着走着,就绕到了翊和殿的院墙外,这座于她噩梦般的建筑,此刻安静祥和,像正在打盹的巨兽。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人影,隔着薄薄的暮霭,依稀可见花枝招展的扮相,兰画轻嘆,蒋凌霜已经在这等江湛三天了,这是打定主意要步她前世的后尘。
她突然对蒋凌霜有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
许是被三日的枯等磋磨了锐气,蒋凌霜看见兰画,并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自嘲道:「你来看我的笑话?」
兰画摇头,「临时路过。」
「你不劝我放弃,别瞎费功夫?」她这话像是问兰画又像是喃喃自语,「表哥那样高不可攀的人,怎么会看上我?可是,不试一试我不甘心,万一呢?」
兰画当然理解她的这种感觉,当年的自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人吶,不亲自撞了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兰画问:「若你成功了,发现他和你想像中不是一个人,你会怎样?」
蒋凌霜苦笑,「就像你说的,那也比跟眠花睡柳的李勋纠缠一辈子强,只要能留在这誉王府,我还有姨母,姨母一辈子没得到老王爷的爱,还不是过来了。」
兰画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子看似鲁莽,其实把利弊都算清楚了,跟了江湛,以后就算被他冷待,只要有王妃在,她在王府的地位怎么都不会太差,如此看来,属实比嫁给李勋强。
「我可以帮你。」兰画想起江湛那张桀傲的脸,心里突生报復的邪念。
「什么?」蒋凌霜眼圈突然扩大了两圈,不敢置信般看着兰画,「你认真的?」
兰画点点头。
蒋凌霜激动的语无伦次,「我...我...只要能留在王府,决不会跟姐姐争表哥的。」
兰画淡淡一笑,「不必顾虑我。」
祥琉殿。
江湛批阅完手里的最后一个文书,问宴行,「我们在宫里住几日了?」
宴行恭谨道:「回王爷,五日了。」
五日,江湛暗自思忖,该回府了。
正在这时,殿外走来一个年长的内侍通传,萧太后请江湛去寿延宫走一趟。
江湛面色一僵,宴行忙帮着应下。
南堰皇室有两宫太后,分别是正宫萧太后和成康帝生母崔太后,崔太后因着崔家人的事,和江湛交恶,萧太后倒是不时传江湛去宫里说话。
萧太后不喜奢靡,寿延宫装饰简朴,服侍的宫人也少,江湛走进殿内,朝凤榻上端庄的妇人一礼,恭声道:「微臣见过太后。」
萧太后身着素色的锦衣,发间除了一根玉簪,再无别的饰物,可是简钗素衣更显她气质高雅,她一挥手,弯唇道:「坐下吧。」
江湛在下首的梨木雕花椅上坐下,神色是难得的谨然。
萧太后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老王爷临终前把你的婚事託付给哀家,这么多年我也给你举荐过几位淑女,都被你回绝了,明日你就及冠,这婚事万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江湛避重就轻道:「谢太后还记得微臣的生辰。」
仿佛触动了什么,萧太后面色一白,低声喃喃,「怎么可能忘记...」
江湛眸光晦暗,忽而站起来行礼,「微臣暂时不想成亲,请太后不必再替微臣费心。」
说完他转身欲走。
「湛儿!」萧太后激动的站了起来,「太夫人大限就在这两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王府有后,你难道要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江湛脚下一顿,脑中不自觉闪过兰画那张脸,声音缓慢道:「我儘量满足祖母的心愿。」
萧太后面色一松,微笑道:「我选了几个名单,你...」
话没说完,却见江湛已经抬步往外走,淡淡留了一句,「我已经有人选。」
萧太后一愣,和身边的老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语音激动道:「他...有心上人了?」
月银如水,洒满一室。
兰画身披雪白的男式寝衣,坐在低掩的床帐内,她之前忐忑,等这一天真的到来,反倒心如止水。
或许因着安顿好了一切吧,她现在心无挂虑,接下来的路,恣清放纵,只为取悦自己。
门「吱呀」响了一声后,未待多久,江湛高大的身躯闯入兰画的视线,一身白色中衣,肩宽腰窄,长身玉立。他的皮相完美,下颚坚毅,轮廊突出,深邃的长眸里,星光点点,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蛊惑进去。
兰画垂下了眼睫。
江湛顿了几息,才在床沿坐下,长臂一揽,把她扯进怀里,兰画顺从的靠在他胸前,细细的胳膊箍住了那一方劲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