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女子的心思和男子不一样吧,也或许她和别人不一样。
江湛不愿再猜,对宴行吩咐道:「你去把兰画姑娘接到坊市来。」
根据刚才对话的内容,宴行瞬间就猜到江湛想把兰画带到哪里,他苦着脸道:「可是,兰画姑娘能跟奴才出来么?」
江湛却已开始处理桌上的公文,淡淡回道:「那是你的事情。」
宴行眼前一黑,领命退了出去。
结果和宴行预料的完全不同,进了春风乐坊,他刚对兰画说王爷想见她,还没等他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说辞抖出,就听兰画道:「好啊。」
直到两人站在坊市新建的那个二进院子前,宴行还没想通,兰画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宴行在前面引着,到了门口,他一把推开大门,候在旁边请兰画先进。
兰画上次来旁边的银楼订金钗就注意到这两间铺子,她当时只以为外面像,没想到进到里面,连院子都和她以前的那套一模一样,这会子又见是宴行领她进来,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没过多久,江湛走了进来,问她:「和你以前的院子一样么?」
今日没有醉酒,他声音恢復了一贯的清冷,只是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隐隐含了一丝期待。
兰画淡声道:「合该是一样的。」
江湛拧眉,想是兰画这不痛不痒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他耐着性子道:「这个院子还是你的。」
兰画敛目垂睫,眼中没有一丝惊喜,「王爷错了,这个院子现在和我没有关係,我今天来——」
她抬头向上看,和他的目光碰在一起,缓缓开口道:「我今天来是想和王爷把帐彻底算清楚。」
话音坠地,她从袖中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
第27章 绝情
江湛睨了一眼兰画手中的银票, 抬眸看着她,「算什么帐?」
兰画顿了顿,用儘可能温和的语气道:「我三岁进王府,十七岁离开, 这些年吃穿用度皆是你江家所赐, 三年前离开的时候, 我带走了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银子, 认为那都是我该得的,可如今又和小王爷重逢, 才想明白,我虽人离开王府,却用着你江家的银子, 这和寄居王府有什么不同,也是因此,小王爷才对我紧追不放的吧。」
她把那沓银票又往江湛眼前杵了杵,「这些全是我从王府带出来的银子,包括那套你送的四进院子,我给卖了,银票如数也在里面, 温泉山庄不好卖,我把地契夹在里面,哦, 还有——」
兰画不由分说的把银票往江湛怀里一塞, 撩开袖子, 从上面摘下两隻玉镯,一青一白,都是顶好的水头, 她把镯子也递了过去,「这是老王爷和祖母分别送我的镯子,太过珍贵了,如今也还给你。」
江湛眉宇乌沉,下颚紧绷,手中的银票被捏的兹啦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在他手里化为齑粉。
他咬牙问,「把江家的银子都还回来,你想做什么?」
答案明明呼之欲出,他却仿佛不敢相信她的绝情,非要问个明白。
兰画迎着他的目光,明明白白的回道:「我母亲救老王爷一命,王府养我十四年,谁也不亏谁,我赤手进王府,如今空手离开,两不相欠,希望王爷就此放过我。」
不想和他黏黏糊糊,这次她要断的彻彻底底。
今个天本就不好,这会浓云像滴了墨般压在院子上方,乌沉沉的,而江湛的脸色比云层还沉,他眼皮压的很低,狭长的眸子如两把冷刀,闪着寒光。
「想划清界限?」他一字一顿,那音调不像疑问,倒像是威慑。
兰画小扇子似的长睫止不住扑棱棱闪了两下,她料想到江湛会生气,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他虽极力压制,可那份冷戾怎么都藏不住,兰画仿佛看到一隻猛虎,即将衝破牢笼。
敛起眸子,掩下心中的恐惧,兰画点点头,声音笃定,「还望王爷成全。」
「嗖」的响起一阵纸张划破空气的声音,兰画愕然抬眼,只见江湛手中的银票如淡黄色的飞蛾,漫天飞舞,旋即,又都落在两人脚下。
「就为了两间铺子,你绝情至此?」江湛声音不大,明显是刻意压住了情绪,「现在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和以前那个院子并无分别,你完全可以拿去,想来小住也行,想开食肆也行。」
盛怒之下,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这样一番话,这于江湛已是很大的让步,可惜,兰画的离开早已和这两间铺子没有关係,她只想忘记前世的种种,远离他,过轻鬆的日子。
「我已经不想开食肆了。」兰画语气坚定道。
江湛默然看她半晌,眼里的戾气一点点放大,吞噬掉所有的光,双瞳瞬间变得暗淡。
「兰画,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声音凌厉,带着一丝不解。
兰画并不想和他打太极,既然物质上已两清,感情更没必要拖泥带水,她看着江湛的眼睛,缓声道:「从始至终,我的想法都只有一个,就是远离你,开食肆是,去春风乐坊是,现在归还王府的财物亦是。」
她表达的很清楚,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
顿了几息,江湛突然呵呵冷笑了几声,而后收住笑意,眼睫垂下,压住了长眸,「为了躲避我,倒是劳你费心了。」
兰画把玉镯轻轻放在一旁的石凳上,说了句客套话,「王爷雅量,必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