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离她远一点,方芝还尚能保持理智,冷静自持。
可一旦同她在一起,便只能放任自己。
她想了好久,金色的光在她的眼睛之外,她开始讨厌自己。
有些事情不该做的,有些情绪不该有的。如果陈念知晓了全部的她,知晓了她那些阴暗自私的心理,她会不会也开始讨厌她。
你想我们成为什么关係?
什么关係到底才可以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方芝摇了摇头。
她确定吗?
她不确定。
她学了很多很多的知识,但她旺盛的情绪经验单薄,只对准了陈念一个人。
而在陈念身上,她不能试错,她无法承受陈念离开她的可能。其他人都可以,陈念不可以。
「我没有想好。」方芝说出了口,勇猛的豹
子变成了畏缩的猫。
「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这样就挺好。」
「嗯,真的。」陈念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温柔地滑下去,道,「去洗下脸吧。」
方芝睁开了眼,匆匆同她对视了一眼,而后站起身,往洗手间小跑着过去。
路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陈念的心跳随着她的步子,磕磕绊绊。
直到水声响起,绷直的脊背才放鬆了下来。
她该庆幸面对的是十八岁的方芝,她是株新生的嫩芽,还有害怕犹豫的时候。
若是方知着,若是方知着,一定会把她逼进角落里,只让她有一条路可走,只准她有一条路可走。
但要是方知着,好像她也不必再有如今的担忧。
方知着有自己完全独立的人格,方知着有自己坚定的理论和想法,不是她能影响得了的。
到了那个时候,陈念便只能去承受,承受她汹涌的爱,或者承受她带给她的无尽痛苦。
从洗手间出来,方芝不仅洗干净了脸,还换了舒适的衣服。
穿着棉质睡衣的她,清清爽爽地站到了陈念面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能帮我拆下头髮吗?太多了……」
「可以。」陈念坐上床,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辫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功夫吧?」
方芝爬到她面前坐下,微微地靠着她的腿:「嗯,挺难搞的。」
陈念不着急,一根根地慢慢拆:「那两个女孩帮你搞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我看过来拉我的那个有点面熟。」
「工作时候认识的。」方芝顿了顿,「就,只是认识。」
「刚好今天在北市所以约你出去玩吗?」
「嗯。」
「是第一次去酒吧吗?」
「嗯。」
「我觉得那种地方没什么意思。」陈念的手指插|进她散开来的头髮里,轻轻地帮她按摩头皮,「喝酒的话,我更喜欢我们两坐一块,像那天晚上一样,安静地喝。」
「我没喝。」方芝抠了抠面前的床单,「我只和你一起喝过。」
「嗯,闻到了。」陈念笑了笑,「不过你演技是真好,装
醉一流啊,眼神都不一样了。」
方芝可笑不出来。
不知道怎么着,她俩的位置就调换了,现在,她成了那个做错事的人,只能默默地接受陈念不轻不重的盘问。
陈念拆了一大半:「叫什么名字啊?」
方芝愣了愣:「嗯?」
陈念:「给你绑辫子的。」
方芝:「……豆豆,唱rap的。」
陈念:「妆谁帮你画的?挺有创意。」
方芝:「自己画的。」
「真厉害。」陈念,「衣服呢?」
方芝:「……豆豆她女,朋友的。叫彩儿。」
「哦。」陈念应了声,声音低低地道,「最近碰到的女同还挺多……」
方芝抿紧了嘴,没敢说话。
陈念帮她拆完了头髮,拉着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放鬆,我帮你按摩一下,头髮扎太紧勒坏头皮,以后要变秃了……」
方芝顺从地靠近她怀里,软绵绵地没使什么劲:「不会秃。」
「你要是天天这么扎肯定秃。」陈念的手指轻轻按压,顺便给她指位置,「这里秃,这里也秃……」
「哎呀。」方芝被她搞得有些痒,终于笑起来,「那你应该去找剧组的造型师,我们那个古装戏髮型老师,每次都梳得我一毛不剩……」
两人的话题终于脱离了今晚,脱离了突然转变的专业,脱离了刘昕,也脱离了豆豆和彩儿。
她们回到了最舒服的领域,说些工作上的事,然后自然而然地躺倒在床上,关了灯。
月光晃晃悠悠地照进来,方芝有些睡不着。
她往旁边凑了凑,凑到陈念跟前去,然后侧身抱住了她的胳膊。
「对不起。」她轻轻道。
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对不起我不该联合别人故意气你,对不起我对你的霸占,对不起我犹豫不决,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没关係。」陈念很快回答她。
不管做错什么,都没关係。
「但我觉得阿姨也要生气了。」方芝的脸颊贴着她的胳膊,轻轻哼了一声,「你报名了不考试,她的演艺圈双姝女儿梦,要破灭了。」
陈念:
「我会搞定她的。」
方芝:「像搞定我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