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用了两秒思考这是不是碰瓷儿。首先这路还算宽,他不算挡道,其次他们一行三人站在这,没理由看不到,再次这小姑娘埋着头一个劲往前冲,一副撞不死你算我输的狠样。
祁曜判断完毕,内心平静道:鸭,被碰瓷了。
第16章 国师和他的倒霉徒弟(十六)
被碰瓷的人通常没地喊冤,一般都是碰瓷的先张嘴的。所以在小姑娘张口要嚎的时候祁曜就抢先开口说:「我的时速为零,加速度为零,保持静止状态,因而没有力能够转换成...」祁曜扫视了一眼小姑娘弹出去的距离,精确道:「弹开0.28米的反衝力,也就是说根据现在的现场可以证明不是我们先撞上你的。」
小姑娘张着嘴茫然地看向祁曜,全然没有听懂祁曜在噼里啪啦说什么。
「你有事吗?」沟通障碍无法逾越,祁曜果断放弃了解释。
这句话小姑娘听懂了,她忽然惶恐地回头看,见身后没有什么人跟来,她才好似虚脱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谁?怎么走路冒冒失失的?」
陈阿秀本还有些生气,看到对方胳膊还没有自己手腕粗,又不太好意思叱怪了。
那小姑娘惊惶地跪倒趴下「啊啊」叫着。
萧纪凰皱着眉头问:「你是哑巴?」
那小姑娘「啊」了一声。
祁曜问:「有人追你?」
小姑娘「啊啊」叫着点头。
「先和我们走吧。」祁曜轻轻嘆了口气。这下他也不用纠结了,径直带着三条尾巴进了那家红楼客栈。
「老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跑堂的店小二汗巾一甩,忙跑过来问。
「住店,三间上房。」
「得嘞,掌柜的收钱!」
那掌柜打几人进门便一直斜眼瞅着他们。萧纪凰去付了钱,店小二在前带路,恭敬道:「老爷这边走。」
吃酒的厅堂内有一桌人互递了个眼色,起身结帐往外走。
陈阿秀打生出来就是娇贵养着的,前十几年吃过的苦大约也没有这一两个月的多,这还是有师父照看着,至少跟着师父他们没住过破庙,也没有饥一餐饱一餐过,陈阿秀仍觉得这日子和宫里没法比,但看到这小姑娘后,陈阿秀顿时觉得自己忒幸福了。
小姑娘瘦的脸颊凹陷皮包骨,头髮枯黄稀疏,不仅衣不蔽体,还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之芳香。领她进房间的时候店小二都忍不住捏了鼻子。
祁曜点了一桌菜,安排小姑娘坐着,问她:「你会说话吗?」
小姑娘拘谨地坐在位置上,小声说:「会。」
「嗬,原来不是个哑巴。」萧纪凰给顾卿云,小姑娘,和自己都倒上水,然后把壶放陈阿秀手边。
小肚鸡肠。陈阿秀腹诽了一句,懒得和他计较,自己倒了水。
「姑娘,你家里人呢?」祁曜温声温气问。
「我爹...爹...他他他病了,我西样想卖卖卖点东东西给他资...治病。」
原来不是哑巴,是结巴。她这一番话说得委实吃劲,说话声又小,听的人也费劲。
「你要卖什么东西?我买了。」陈阿秀很壕气。
小姑娘放下手里抱得紧紧的筐,然后揭开竹盖子,里边竟是一窝小鸡崽子,黄的,黑的,杂色的。一股子鸡屎味也随之飘散而出,几人这才明白小姑娘身上那股怪味是哪来的。
陈阿秀就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顿时避退三尺,捏着鼻子道:「这些鸡仔是吗?我都买了,你算多少钱吧。」
小姑娘说了个数,陈阿秀有点傻眼,「这么便宜?我没有这么少的钱啊。」
「那要不然就凑个整吧,就一纹银了。」她拍桌定板,小姑娘惶恐想要推拒,但一着急就只能「啊啊」叫,那声音尖锐粗粝,让人起鸡皮疙瘩。
「停。」祁曜抬手打断,对自家徒弟的数学也是没话说了,就好比一筐鸡仔不到五块钱,陈阿秀说这么少啊,那就凑个整给一千吧。不吓着人小姑娘才怪。
「一纹银换你爹爹一条命,不算多了,收下便是。」萧纪凰道。
他平常对着顾卿云是乖小孩,一对着别人就坏小子似的痞里痞气,表情又不耐烦,小姑娘被他说一句顿时哑声不敢嚷了,低头垂眼,模样泫然欲泣。
怎么他们这些给钱的反而像是欺负人的?
萧纪凰无语半响。
小二很快上了一桌菜,几人潦草吃了几口饭就没什么胃口了。倒是小姑娘,起初还拘谨着不敢吃,劝了几句之后就开始敞开了肚子往里灌,让三人见识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大胃王。
萧纪凰前半辈子都是受的最严苛的诗书礼乐教导,用礼和仪态的教养更是深入骨髓了,实在看不下去便起身出了门。顾卿云也喝着茶,移开了视线,免得姑娘尴尬。而陈阿秀手撑下颚,盯着她目瞪口呆。
终于吃饱了,意识到房间里的人都早已停筷了,小姑娘放下筷子有点不好意思又怯怯地坐在位子上。
祁曜转回头来问她:「刚刚在外边,是什么人在追你?」
「是,嗝,我我家老老老爷的的小厮。」
「为何追你?」祁曜皱着眉头问。
小姑娘低头不语,良久才难得咬字清晰地说:「我是童养媳。」
她这两个字像是在学别人说话,大抵也不太清楚什么是童养媳。只知道家里人不要她了,把她卖给了一户有钱人,从此她就是别人家里的人了。她不能出门,也不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