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正坐在那如同解剖台一般的单人床之上,两边都是空空的蒙着白布的相同床铺。
这房间死气沉沉,只给人带来一种压抑不安的感觉。
但津岛修治并不在意这些,没有什么地方比那简直如同旧时代幽灵一般的津岛宅邸更死气沉沉令人作呕的,他现在所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你们把怜央带到哪里去了?」
「啊,那孩子啊?」五条悟想了想说,「现在应该是在接受高层的检验吧,评估一下他的危害性大不大。」
「如果被判断危害性大的话……会怎样?」津岛修治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发颤,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人们面对未知的恐惧与惧怕会杀死津岛怜央,所以他明明在一旁袖手旁观了这么久,却最终因为绘里奈的出现和内山加奈子的死亡而下定决心,要参与进津岛怜央的世界之中。
「会死哦。」五条悟说道,「一旦被那群比腐烂的鲱鱼还要令人作呕的傢伙认定无法控制的话,被处以秘密死刑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我见的多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孤高刺人的凉意,「为了妥当,为了安全,强迫他人献出生命,强迫他人做出牺牲,这就是咒术师。」
五条悟朝津岛修治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听起来是不是很糟糕,但真可惜,身为弱者的你们无法反抗,只能任人摆布。」
津岛修治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说,「但是怜央其实没有那么不可控不是吗?他迄今为止提出的撒娇要求都只是一些可以轻易完成的事情,平日里除非怜央要求绘里奈出来,否则的话,绘里奈是绝不会主动出现的,怜央在绘里奈不出现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对你们根本没有威胁。」
「嗯。」五条悟点点头,他漫不经心地说,「你说的没错。」
「但是这件委託是你们的父亲借着议员大臣的身份对高层提出来的,他好像很害怕自己的儿子身上竟然寄宿着咒灵,在嚷嚷着让我们立刻祓除他,看他那激动的样子好像没什么迴旋的余地。」
「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孩而已,高层是不会为了他跟议员大臣翻脸的。」
津岛修治坐在苍白的单人床上垂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开口,「……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抬起头来,微卷的鸢色髮丝垂在脸侧,一双漂亮的鸢色眼瞳之中藏着令人心惊的疯狂与凉薄,那张属于小孩子的稚嫩脸庞上是深思熟虑过的认真,他问,「如果津岛右卫郎现在、立刻、马上死掉的话,还来得及吗?」
五条悟怔愣一会,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讚扬道,「你这傢伙,也蛮疯的嘛!」
他站起身来,把手按在津岛修治的脑袋上,「不要担心,我不是说好了会帮你们的吗?」
津岛修治抬起头来,望向五条悟,明明他的眼神坚定而又戾气十足,但不知为何,五条悟却总觉得这个孩子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他其实跟他的弟弟很像。
都给人一种推拒一切的孤独感和脆弱感。
「弱者无法反抗,任人摆布。」五条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语,随手打开拿在手中的墨镜重新架回了鼻樑之上,他抵了抵遮住了那双冰蓝眼瞳的墨镜,带着少年人的狂妄与自傲说道,「但是,我可是最强的。」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津岛修治抿了抿嘴唇,最终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五条悟知道,这样一句听起来有些冷漠的话语,才代表着面前这个心墙厚重的孩子终于尝试着相信他人了。
嘛,虽然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
「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提前通知你一声。」五条悟说道,「即使我能争取让津岛怜央不被判处死刑,但是今后你也不太可能跟他待在一起了。」
「津岛怜央是被咒灵寄宿着的受**,即使目前看来,他体内的咒灵被他控制的很好,但也不能排除他今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咒灵失控,威胁到其他人,因此,即使我可以帮他免除死刑,但是必要的监禁与观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你要忍受独自一人的孤独,从此寂寞地在这世间行走。」
「怎么样?」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做得到吗?」
津岛修治恳求道,「我跟他一起被监禁不行吗?」
「不、行。」五条悟一字一顿地否定着津岛修治提出的请求,「津岛怜央体内的咒灵是需要有人配合着实施的类型,如果你在完成了他的三个强求之后,要求咒灵帮助你们两人逃走怎么办?如果那咒灵突然发狂,对你提出了你完成不了的强求怎么办?而且照第一个案例来看,那咒灵是可以隔空咒杀他人的类型,如果有人因为你无法完成强求而被牵连着死亡怎么办?」
「你没有办法为他人的死亡负责。」五条悟这样断定。
津岛修治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五条悟的话语,跟他说,怜央是绝不会伤害他的,他也可以向五条悟保证他们绝不会擅自逃跑。
但话语来到了喉咙口,他又梗塞住,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了。
津岛修治无言以对。
他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想要承诺的事,也没有人会相信那由污秽不洁的负面情绪聚集而成的咒灵真的能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