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于她而言是好事,对于其他群演,乃至整个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是一件很蛋疼的事。
今天,对于女主的抱怨她已经听到不下二十次,这在一个剧组里已经是很高频率的吐槽了。
毕竟孔姜儿现在今非昔比,自自己陨落后,孔姜儿踩着她的骸骨上位,已经一跃成为内娱圈顶流。对于顶流的吐槽从来不缺,可是剧组里总归大家还是不愿撕破脸面。
但明显导演已经黑脸了。
等了大半天孔姜儿总算顶着精緻的妆发姗姗来迟,随手就又贡献了二十场NG。
这一NG主角倒还没什么,苦得全是其他人,尤其是道具组和群演。
道具一遍一遍復原,群演一遍一遍撕心裂肺地吼着叫着,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狂奔。
群演休息区域和导演主角所在的区域有点距离,群演里头有些脾气大的男人,忍无可忍抱怨起来。
「艹!就没受过这种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凡离得远的,嘴里都叽里咕噜抱怨起来。
「不会演还来演个屁啊!」
「跑跑跑累他妈都累死了!」
「我真草了!就几个动作几句话,我都看熟了!」
「就是,这边随便抽一个都比她演的好吧?」
「是演的差的问题吗?好几遍都是忘词了!!」
「演员不背词,天桥底下讲笑话去吧。」
传到耳中的每一句不满,都像一把箭,戳在鞮红的膝盖上。
曾几何时,自己也当过这些怨言中的主角。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都是一群打工的,耗得又不是他们的钱,如果真的超了预算,自己也不是补不上这个窟窿。
而现在才知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那些她曾经犯下的过错,都太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自从她拜渝辞为师,让渝辞监督教导她演戏之后,她没有再犯过这样的过错,《鱼玄机》结束进入《子虚劫》,更是每天认认真真演戏。
可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曾经做过的事……
原来……这么不应该。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有个群演小姑娘看见鞮红唇色发白,担心地跑了过来,离得近的几个人也跟着凑了过来。
「你是不是腿疼啊?我刚刚看你跑的时候一瘸一瘸的。」
「要不要和群头说一下?」
鞮红看着他们心中一暖,却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惊了一跳:「不不不,不用不用,我就是腿有点酸了。」
「就是嘛,我脚后跟也磨破了,那个孔什么孔姜儿是吧,名气那么大演的跟什么玩意一样害我们跑这么多遍。」
有个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啊我知道一个地方,来来来。」
几个人把鞮红带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那男人给鞮红搬来自己的休息椅,然后又在她周围掩盖了很多竹子木桩。
「这里他们都看不见,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对啊,你脸色都发白了,不要强撑着了。」
「吶,我刚刚过去给你倒了点水,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鞮红自从落魄后哪里受过这么多人这么温柔的嘘寒问暖,抱着水杯不争气地抹了把眼泪。
「谢谢……」
「哎呀没事的啦!」
「应该要照顾女孩子的!」
「领队那边喊我们了,我们先走了,你有事就和我们说啊!」
鞮红点点头应下,几个群演的脚步声远去后,眼泪再一次簌簌落下。
她坐在那里想了很多事,从出道,登顶,到现在,很多事像走马灯般在她眼前轮流闪过。
她从出道就是主角,说一句不知人间疾苦也是不为过的。
因为母亲的影响,她怜悯弱者,去行善。可是却对这个行业中的其他人不屑一顾。她总觉得名利场里,哪有几分真情真意,知道太多这层大幕后掩藏的龌龊,就越难以平常心看待这个圈子。
以至于她看这个圈子里所有人,包括曾经的渝辞,都蒙上一层有色眼镜。
直到她不再有身家地位傍身,不再有精緻昳丽的容颜,真正以不那么高高在上的姿态进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才知道原来哪里都一样,都有骯脏和黑暗,也有温暖与光明。
她摸着已经有点渗血的伤口,牙关痛得扣紧。
手中水杯清凉,如一泓清泉,涤净她的魂灵。
她忽然抬头,
这样的疼痛一次她就受不了,
七年里,
渝辞受过多少次这样的苦?
第几遍NG后群演已经一个个直接瘫在地上休息,先前陪鞮红去休息的女孩轻声骂骂咧咧站起来想去倒杯水,转头一惊。
「你怎么又来啦?」
鞮红扶着腿一瘸一拐走过来在他们身边的空地上坐下,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没事,总要对得起片酬哇。」
「嗐,群演能有几个钱啊?那些主角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啊。」
鞮红闻言没有反驳,却只是嘆笑一声:
「戏比天大嘛。」
***
总算熬到下戏,鞮红觉得自己腿都快麻了,但是心里就像被什么填满一样,鼓鼓的,暖暖的,很是满足。
大巴载着折腾了一天的群演们回到化妆的酒店下了车,两个女孩扶着鞮红慢慢走,走到酒店门口惊讶地发现这里围了一圈举着长?枪?短?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