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平静片刻,接着哗啦一声,对方出了水,走进湖中心的凉亭,声音隔着湖传过来,平静中透着寒意:「你最好快逃。」
「逃?我要能逃得过你我至于在这儿讲道理?」老四看了对面一眼,嗑瓜子的动作突然停住,「我去不是吧?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要杀人?」
他自小在战场摸爬滚打,对这眼神可太熟悉了,这要是动起手来,轻则有人缺胳膊断腿,重则丧命也不奇怪。
「这位大兄弟,我胳膊还伤着呢。」他试着打个商量,「你这样胜之不武。」
少年拧干衣服上的水,「士可杀,不可辱。」说着摘下白绸手套,「你若是能杀了我,儘管走出柴府,不会有人阻拦。」
药家柴氏,历代医术卓绝,而医者悬壶于世,最大的倚仗之一就是一双妙手。问脉施针靠的都是手上功夫,柴氏历来注重双手养护,平时柴氏医者都会带着手套,能让他们摘掉手套的情况,通常只有两种。
要么救人,要么杀人。
得,老四闭了嘴,看这架势,不打一架是走不了了。这人也忒小气,不就是湿个衣服么,又不是姑娘,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不过这话他没再说出来,免得对面那位又炸了肺。打就打呗,反正拆的不是自家园子,怕什么。
「行吧,你要打,我奉陪。」老四从房檐上起身,负手而立,「动手之前,请教姓名。」
两人隔湖而对,一轮明月高悬于上,夜风微凉。
少年看着他,淡淡道:「药家柴氏,柴束薪。」
老四一怔,随即笑道:「原来阁下便是药家公子,久仰。今日幸得一战,足慰平生有缘。」
「在下木将军府,天算门下,木葛生。」
--------------------
作者有话要说:
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我亦飘零久——顾贞观
--------------------
(本书出处:龙凤互联)
第6章
安平觉得如果自己真是在做梦,那么现实中大概已经惊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应该不会听错,这人叫木葛生?他认识的那个木葛生?
先前他就看老四有些眼熟,但也并未多加留意,这少年大概十三四岁,而他所熟知的那个木葛生留级三年,最少也有二十出头。
二者或许五官相像,但气质实在天差地别——安平打量着眼前的月下少年,眉眼明亮神采飞扬,这人是怎么长歪成贪财神棍的?
好吧,如今也很抠门就是了。
银光乍起,两人很快战成一团,湖面上一轮明月碎开,水花四溅。
木葛生和柴束薪的身手似乎不相上下,一池湖水硬是被两人掀出了惊涛骇浪的气势,安平看得上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么大动静柴府也没个人出来管管,这家人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
随即木葛生就道出了他的疑问,「咱俩动静这么大,早上不会有人告你扰民吧?」
「柴府九折迴廊,神鬼不入。」柴束薪冷声道:「迴廊之内,有进无出,不可能有声音传得出去。」
木葛生闻言掏出一枚铜钱,甩手掷向湖畔长廊,「那这样呢?」
铜钱穿墙而过,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长廊顿时塌了一半。
「好了,现在就是八折迴廊了。」木葛生拍了拍手,「如此隔音效果必然减弱,深夜扰民非君子所为,我听说柴公子向来持重,确定还要继续打?」
安平被这一言不合就拆房的行为震住了,柴束薪先是一愣,随即勃然作色:「天算门下历代亲传四十九枚山鬼花钱,你就拿它砸墙?」
安平扶额,大哥重点错。你应该关心的不是木葛生的钱,而是你家的房。
「千金难买我乐意。」木葛生这会儿倒是显得挺大方,「这叫砸钱买平安。」
柴束薪一甩长袖,似是觉得和这人再无话可说,银针落如暴雨,木葛生却不肯再正面相交,扭头便跑。
片刻后再次传来一声巨响,又塌了一间房。
两人一直从深夜打到天亮,一个跑一个追,短短几个时辰,木葛生一共拆了三条迴廊九间房。早上来接人的老二看着柴府光秃秃的门楣,「贵府大门哪去了?」
「给您请早。」小厮弯腰,「被木少爷拿钱砸了。」
「胡扯。」老二想也不想便道:「老四没那么大方。」
小厮:「……」
老二被人一路领进门,停在一座小筑前,还是昨天的那间药室。推门进去,只见木葛生正躺在榻上上药,浑身上下被包成了半个粽子,「呦,老二,早啊。」这人倒是不嫌疼,一身青肿依然嬉皮笑脸,「我饿了,东门那家馄饨挑子开业没?」
「我送他来治伤。」老二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小厮,「贵府这是又把人打了一顿?」
「哎没有没有,你别为难人家。」木葛生咬着绷带,含糊不清道:「是我和人打了一架,心疼啊?那请我吃饭呗。」
「打得好。」老二干脆道:「你丫就是欠揍。」
「这你可就想错了。」木葛生得意洋洋道:「那小大夫伤的比我还重,刚才被人从瓦砾堆刨出来,他被砸的不轻,怕是够呛。」
「小大夫?」老二挑眉,「你打了谁?」
「你猜?」
「你他妈的……不会是把柴束薪给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