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葛生眼皮一跳,「怎么讲?」
小沙弥缓缓道:「传承将断。」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如今阴阳家衰微、墨家断代、朱家避世,你身为天算子,也不过苟延残喘。当年的诸子七家,进可定干坤,退可守太平,如今却连无常子都要看酆都的脸色,你就没有想过,七家何以衰微至此?」
「我想过,可能是因为建国之后不许成精。」木葛生道:「死太久了,这几年还没来得及适应时代。」
「……那你还真是心宽。」
「您过奖,不过如今看来,事情显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简单。」木葛生思索着对方所言,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您方才说漏了一家,虽然诸子七家有衰微之势,但药家混的还行,马上下一任灵枢子就要继位了,小丫头挺有出息。」
小沙弥沉默片刻,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灵枢子传承仍在继续?」
「……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药家的传承,已经断了。」小沙弥道:「永远不可能再有下一任灵枢子了。」
「最后一任灵枢子柴束薪,身负天咒,即使以罗剎子之煞气,亦无法化解——他做了一件逆天之事,天咒的代价,就是灵枢子传承的断绝。」
「你出了幻境可以试试,盘庚甲骨不会再认主,药家早已终结。」
「慢着慢着。」木葛生突然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单凭您一人所言,我无法轻信,而且您这话里有个很大的漏洞,就算用上全部的山鬼花钱,也不可能将未来之事算的这么清楚。」
「您已过世百年,这往后种种,包括三九天到底做过什么,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小沙弥有点被他问住了,片刻才道:「看来你的记忆是真的丢的稀碎。」
「何出此言?」
「众所周知,天算子死后不入轮迴,但魂魄究竟去了哪里,七家里没人说得清楚。」小沙弥嘆了口气,「不过这都是对外唬人的说法,内部我们还是提供真相的,倾杯肯定和你说过,看来你是忘得一干二净。」
「四十九枚山鬼花钱,每一枚都含有浩瀚之力,你难道没有想过,这力量从何而来?」
「答案是天算子死后,魂魄会被山鬼花钱吞噬,被其转化为能量,因此山鬼花钱代代相传,却不见消耗,反而愈加精深。」
「至于我是个例外,我是半路出家,原来在佛门修过佛法,根脚有点不一样。」小沙弥道:「因此我死后没有完全被山鬼花钱吞噬,还留了一点意识,可以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些事,比如你当年拿山鬼花钱买过糖葫芦,或者和药家家主擅闯城西关。」
木葛生:「……」
小沙弥将山鬼花钱塞入木葛生手中,「这枚钱中有一段你死后的往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自己去看。」
话音未落,四周的空间猛地一震,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
「我无法将你留在此处太久,罗剎子手里有舐红刀,破开这个空间对他不是难事。」小沙弥望向声源处,「我知道你或许一时无法接受,但不会想不通。自你死后復活种种,你早有疑问,只是不曾直说。」
「我是已死之人,你才是如今的天算子,之后要怎么做,决定权在你,我无法强求。」
「不过希望你记住一句忠告。」
「罗剎子乃七家异类,为大乱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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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杜甫《赠卫八处士》
2.仙人抚我顶,结髮受长生。——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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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贺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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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随着四周空间的破碎,小沙弥身形缓缓消失,柴束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木葛生!」
木葛生低头将山鬼花钱收好,嘴里应道:「哎哎哎,这儿呢这儿呢。」
「哗啦」一声,木葛生身畔裂开一道刀痕,一隻手伸了进来,猛地抓住了他,接着一用力,空间应声而碎。
幻境彻底消失,露出了房间原本的面貌,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瀰漫着极其浓郁的药香,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篆字。房间正中有一道旋转楼梯,通往楼下。
药香的源头来自房间顶部,藻井下盘错着无数丝线,正中维繫着一隻匣子,光华内敛,想必里面放着的就是盘庚甲骨。
两人四目相对,柴束薪扔了刀,「你去哪了?」
「咱们不是一块在幻境里吗?」木葛生装傻,「我刚看到你入银杏书斋那一段,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还到处找呢,以为你跑到了幻境别的什么地方。」
说着信口胡诌,「你可以啊三九天,我看到你和当年的老二打架,居然能打成平手,还揍掉了他的牙。」
柴束薪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木葛生心说妈了个巴子,这傢伙真是越来越难骗了。他一边思索着怎么把谎话编圆,一边问候了小沙弥祖孙三代,对方丢这么个烫手山芋给他,自己倒乐得清閒。
不对,他祖孙三代就是师父和自己,师父不要紧,但这么想等于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木葛生思绪转的飞快,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