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堂打判官,原本罪加一等,但崔子玉却睁隻眼闭隻眼地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也是从那以后,这位判官大人的说话毛病总算有所缓解,虽然仍是催人尿下,但总不至于念个罪状都要念半天。
木葛生跳下房檐,从灶台上顺了一隻滷鸡爪子,「崔大人所来何事?」
「见过木公子。」崔子玉躬身一礼,「下官此次前来,是想求一卦。」
松问童一听就火了,「你找死?」
「老三你拦着点老二。」木葛生挥挥手,转头朝崔子玉笑道:「崔大人,上午的事您也看见了,我无意继承天算子之位,不过是师父座下一孽徒,您现在求我算卦,大家都不好看。」
话虽如此,木葛生却在心里反覆思量,刚刚他说的道理崔子玉不可能不懂,但即使如此,对方依然上门求卦,那么所求绝非小事。而崔子玉又是老三带来的,证明此事与酆都有关,并且乌氏也牵涉其中。
酆都能人异士颇多,判官却大动干戈入世请人,天算门下如今只剩了两人,大师兄在蓬莱无法出山,剩下的便只有他。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请天算一脉起卦?
木葛生心念急转,听见崔子玉道:「木公子可知,酆都城西关?」
城西关,阿鼻之地,阴兵出关。
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分量,连崔子玉说出口时也少了一咏三嘆,语气慎重。
木葛生心说我可太知道了,我在那干过什么说出来能吓死你。
连松问童都是一顿,「城西关怎么了?」
「既知城西关,想必诸位也知道阿鼻之地里面有什么东西。」崔子玉道:「阴兵出关,逢乱必至,近年来天下大乱,地脉不稳,城西关中阴兵异动愈加频繁,关内恐有大变将生。」
木葛生:「所以?」
「城西关内生变,会直接影响到酆都甚至华夏地脉,十殿阎罗都在早做准备。但天意难料,故派下官向木公子求取一卦,算一算下次阴兵出关的时间。」
「关内生变,让阎王趁早派人镇压便是。」松问童道:「算什么阴兵出关时间?」
「阴兵不出关,即使是阎王也无法强行唤醒后镇压;反之,即使十殿阎王出手,也未必能保证十拿九稳,一旦阴兵暴动,甚至会危及酆都。」崔子玉长拜到底,「生死存亡之际,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胜算,请木公子垂恤。」
木葛生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崔大人,您此番来求的,可不是一般的卦。」
「下官明白。」
「当年我和老二年少莽撞,银杏书斋欠着您的人情。」木葛生嘆了口气,「改朝换代并非从未有过之事,天下大乱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我从未听说过城西关因此有过异动,更不曾听说酆都有过如此危机。」
「木公子。」崔子玉道:「如此风云骤变,于华夏而言,亦从未有过。」
木葛生沉默片刻,慢慢地讲:「是啊。」
「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改朝换代了。」
片刻后,崔子玉俯身道谢,原地消散。
三人一人端了一隻碗,蹲在台阶上吃饭。
松问童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回厨房去添,又沏了一壶茶出来,「你这么做,是自找麻烦。」
「事已至此,老二你不如说点有用的。」木葛生把菜全拨到乌子虚那边,换他碗里的肉,「我还得找找师父把山鬼花钱放在哪了……当年我出国的时候没带走,都交给了师父,不过找不到倒是最好,那边都不落口实。」
「你别打这种鬼主意了。」乌子虚道:「先生把山鬼花钱交给了白水寺住持保管,七家都知道这件事。」
木葛生傻眼,「妈的,我怎么不知道。」
松问童嗤笑:「你又不接天算子之位,好意思自称七家中人?」
「不是七家中人,还得帮七家做事。」木葛生连连摇头,龇牙咧嘴道:「个个都他妈是剥削阶级——老二你是不是把辣椒罐子砸锅里了,怎么这么辣?」
「辣死活该,爱吃不吃。」
「不辣你喝什么茶?」
两人说着就开始拿筷子互戳,乌子虚被夹在中间,无奈道:「这么大人了,吃饭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还要我哄你们吗?」
木葛生把碗往他面前一伸,「那老三你说辣不辣?」
乌子虚:「刚刚都在听崔判官说事,老二没留神手抖也有可能……」
松问童啪地撂了筷子,「那你别吃了。」
乌子虚立刻变节,「不辣。」
「不是吧不是吧。」木葛生嚷嚷开了,「老二你那邺水朱华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你良心餵狗了?」
乌子虚:「他有那种东西吗?」
松问童:「餵你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吵起来,院落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打扰。」是柴束薪,「白水寺住持请木葛生去一趟禅房。」
「三九天你还没走?」
柴束薪没什么表情,「刚刚和住持下了一盘棋。」
「那你还没吃饭?」木葛生站起身,朝后指了指,「老二做了牛腩,要不要一起吃?」
乌子虚点头附和:「正好,我们四个也有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你他妈不早说。」松问童踹了木葛生一脚,「刚是最后一碗,没了。」
「那么大一锅,没了?」木葛生难以置信,「老二你吃了几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