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恆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心理疾病,却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低声和周离说话,大概吓到了爸妈。
重活一世,他最在乎的不外乎就是周离和父母。
总不能因为周离,再吓坏了父母。
顾长恆走出病房,很郑重其事地站在顾满江和顾妈妈面前,道:「爸妈,你们放心,我精神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周离一直不醒我有些着急,你们真的不用为我担心。」
顾妈妈和顾满江可不这么觉得的,也做不到不担心。
他们单纯的认为,就像喝醉了酒的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喝醉了酒,顾长恆心里方面出了问题,也没意识到自己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因此显得更加忧心忡忡。
顾妈妈试图再劝劝顾长恆,道:「长恆,要不然你就听妈话,看看心理医生吧?」
顾长恆摇了摇头,对着顾妈妈笑了一下,道:「真的,妈,不用看,我自己怎么回事,我心里有数。」
顾妈妈实在率不过顾长恆,又见他不过两星期就瘦了一圈,实在心疼,道:「那,多吃点饭,别让爸妈担心行吗?」
顾长恆抬头,便看见顾满江愧疚的神色。
这样的顾满江,在顾长恆的脑海里,不由又和他死后,老泪纵痕的父亲联繫到一起。
其实顾满江又有什么错?
顾满江只不过是想将自认为处于社会边缘的儿子拉回到正轨。
重活一世,顾长恆若再看不清,他这个严肃的父亲,实际上各方面都在竭尽所能的为自己好,那他大概真就是没心没肺。
顾长恆觉得周离之所以昏迷不醒,根本就是老天对他的恩赐结束了,又将周离收了回去。
不想一向护短的父亲太过愧疚,顾长恆看着顾满江道:「爸,妈,我会多吃点饭,也会振作起来的,别担心。」
所谓振作,也就是说说而已。
顾长恆仍旧守在周离床边,却开始了顾虑爸妈的感受,只要顾妈妈和顾满江在,他就不会再说那些听起来很「吓人」的话。
吃饭,顾长恆是强逼着自己吃的,每次比吃药还困难。
顾长恆会假装出去和朋友们喝酒,也会假装做出对生意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实际上,除了陪同顾妈妈和顾满
江的时候,其余时间,都觉得人生无比晦暗。
他开始理解了周离最终为什么会选择烧炭自杀,为什么自己死后,周离就会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好好赚钱,而是守着那一个小烧烤摊,混一天算一天。
不仅仅是殉情。
更因为是,没有他,后半生毫无乐趣,一觉醒来,便处于无边的孤寂、绝望之中,找不到奋斗的意义,能坚持活下去一天,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除了在父母面前装作镇定,其余时间,顾长恆都守在周离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夜幕降临。
高级病房内,顾长恆守在病床前周离的床头,胳膊支撑着下巴睡着了。
「赵云峰,你个王八蛋,我卄你祖宗!」
「听话。」
「长恆,别死!」
安静的病房中,周离的低语声音很小,却依旧将睡的特别不踏实的顾长恆吵醒。
顾长恆坐起来,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不可置信地凑近周离身边,「阿离,你说什么?」周离眉头紧蹙,仿佛梦吃。
「长恆,你别这样。」
「我不后悔。」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仿佛人生看见了一道曙光,顾长恆几乎是喜极而泣了,忙站起来,道:「阿离,你醒了吗?」
周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是在梦吃。
「再困难,我也要选择和长恆在一起。」
顾长恆连续叫了几声周离的名字,周离都没有回应他,可仅仅是这样,顾长恆便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周离会醒过来的希望,这一丁点希望都让顾长恆欣喜若狂。
第二天,顾长恆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顾妈妈和顾满江发现顾长恆的精神头似乎好了不少。
不是上一星期,顾长恆那种强打精神装好,而是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愉悦,阴云密布散了去,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
顾妈妈问:「是周离?」
顾长恆笑了笑,回答:「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周离都醒不过来了,可昨天晚上他说梦话了,我觉得他快要醒了。」
顾妈妈道:「那你多吃点,别让周离一醒来看你瘦成这幅样子。」
「也是。」顾长恆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
顾满江看着顾长恆现在吃饭的状态,又想起来前几天他那强迫自己吃饭的样子,嘆了一口气。
吃完了饭,顾长恆和爸妈告别,迫不及待再次去了医院。
顾家彖宅,主卧。
顾满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目光里一片无边夜空。
顾妈妈坐在床沿,看着顾满江的背影,问:「满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趁着周离昏迷的时候,让医院将他转走,然后想办法将他一辈子留在国外,不让他回来。」「你可别胡来。」顾妈妈一听急了。
顾满江嘆了一口气,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我没想到长恆对周离感情已经这么深了,深到一一」
顾满江觉得,如果周离死了,顾长恆活着也会了无生趣,变成一具行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