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已至。
尉迟序下朝后回府,站在迴廊处,抬眼盯着屋檐上滚落的雨珠,他缓缓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眼瞳深深。
另一头,薛茕晗骤然睁开眼睛。
他按了按发疼的额头,脑袋里像有什么在衝撞。
他起身,侧耳倾听屋外滴答雨声。
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薛茕晗,亦或者,莫见雪,他推开窗户,伸手接雨,雨水与梦境里的血水般,迸溅到他手上。
区别是,一个是冰的,一个是烫的。
梦里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有意思的是,梦里,还有陆宁姝的影子,不是公主殿下,但也是某个殿下。
这个梦,太真实了。
是吧,殿下。
莫见雪阖上眼,只露出一道瞧不清神色的罅隙。
第111章 宫闱乱二十六
时辰拨回申时, 尚是白日,天色不太好,又有暴雨的迹象, 屋外, 公主府的马儿安静地站着, 偶尔踏踏马蹄。
鹰戈抱剑, 禁不住来回踱步。
紫玉手上在编绳子,没抬头, 道:「担心?」
鹰戈不做声色。
紫玉给绳子打结,道:「你要对殿下有点信心。」
他低头, 抠了下指甲。并非不是对宁姝没信心, 只是,她孤身进屋子,这么久,除了里头偶尔传出的模糊的说话声, 没有其他动静, 这让他有点焦躁。
没记错的话,宁姝以前还把殷漾掳回公主府呢。
殷漾的容貌本就不错。
该不会是见殷漾长得好看……鹰戈脚步一顿,咬咬嘴唇, 冷静了一下,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 患得患失。
有什么东西,还想抓得更紧一点。
好在没等多久, 房门开了,宁姝先走出来, 鹰戈忙迎上去, 见她衣裳整齐, 不着痕迹地放下紧绷的双肩,而宁姝笑意盈盈:「成了,省了套麻袋的功夫。」
紫玉从车辕跳下来,嘻嘻哈哈:「就知道殿下可以。」
宁姝问:「你手上编的什么绳子?」
紫玉:「呃……绑麻袋的绳子。」
宁姝掐紫玉胳膊:「就这你说相信我?」
紫玉连忙举起双手:「冤枉啊殿下,这不是未雨绸缪么!」
殷漾收拾好两件衣服的包袱,挎在身上,站在门口问:「什么麻袋?」
宁姝:「咳咳没事。」
鹰戈:「殿下本想如果你不应,就套麻袋的。」
殷漾:「哈?」他一下对宁姝冷了脸,「殿下真是考虑周到。」
宁姝暗自掐了下鹰戈的手背,用眼睛瞪他——干嘛揭短!鹰戈也不觉得疼,只背地里,抿唇一笑。
殷漾在殷家那边的说辞,是去东山书院,这回悄默默入公主府,算得上无人知晓。
宁姝没给他安排在以前的青莲院,放在自己的芙蓉院的偏房,经过一轮清洗,外加后面宫里来的朱嬷嬷、紫玉和彩鸢几次筛选,如今芙蓉院里都是可信之人,他们守口如瓶,不会乱嚼舌根。
「这就是你住在芙蓉院的缘故。」
为防殷漾误以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宁姝言简意赅解释。
殷漾环视自己未来几天乃至几周要住的地方,整体观之,还算不错,他摩挲指尖,斜睨宁姝:「那行吧。」
似乎还是不太情愿。
他想起什么,指了指一旁的鹰戈:「这个男宠,怎么回事?」
鹰戈:「……」
宁姝笑着解释:「他不是男宠,他叫鹰戈,雄鹰之鹰,金戈之戈。我与他合作,现下,我与他是一条船上的。」
殷漾知道事情不简单,既然答应下来,也做好上贼船的准备,鹰戈是其中一员,他稍稍敛起神色的不屑,道:「不是男宠就好,我不喜别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由内流露的不屑,如有实质。
鹰戈五指握住剑鞘。
宁姝安抚地看一眼鹰戈,回殷漾:「得了,鹰戈能一手打五个你,你话少说几句,要是被鹰戈打了,公主府不会帮你。」
殷漾:「这就护起来了?」
宁姝隐约发觉,殷漾对鹰戈有种莫名的敌意,她还没说什么,殷漾又道:「不磨蹭了,你要我看的东西呢?」
三张案卷,已经誊写出来,做了备份。
宁姝把绘有「香荷居」的画,给殷漾看,讲明上面字所对应,大抵不会出错。
殷漾喃喃:「前朝的密语文字……」
他起了兴致,坐在宽榻上,双腿交迭,面前案几摆着那几张纸。
「怎么样?」宁姝问。
殷漾琢磨一会儿,说:「从香荷居三个字对应能看出来,凡是带有四画如『口』,在密语里,应当是对应这个符号。」
他能一下点出关节,宁姝和紫玉相视,找对人了。
但是,这个简单的对应,能被看出来,也是香荷居三个字已经被破译,没有破译的字,还多了去,三页案卷,加起来也有二千二百来个字,剔除重复用字,还有一千三百个,三个字用来解密显然不够。
殷漾说:「殿下要告诉我,纸上大概写了什么,我才有一个推测的方向。」
宁姝没有隐瞒,指着其中一张:「你可还记得,十一年前,先皇后病逝后没多久,西北尤家通敌卖国。」
殷漾:「这是尤家的案卷?」
宁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