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曲 二，逃难母女

从此之后，湄水之畔的芦苇荡里，就多了一个女婴儿孤雪。自从孤雪被老人收养后，芦苇荡里原本寂寞清冷的日子，忽然就灵动多彩起来。老人满是皱纹的老脸，也如同ju花一般绽放。在清河村摆渡这么些年了，老人从来不曾觉得日子有这般快活。

日子流水一般流过，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深，但是老人的眼睛，却一日比一日的神采焕发。芦苇荡边上的桃花林，开开又落落，不知不觉间，七个年头过去了，孤雪长成了一个有着明澈的眸子的小女孩儿。她在青山绿水中长大，自然也感染了青山绿水的灵气。她聪明伶俐，天真活泼，脾气是极好的，平日里待人，便如一个小大人一般。

她已经慢慢学会了烧红薯，逢年过节，也能给爷爷，也就是摆渡的莫老人烧一桌子的山野青菜和鱼蟹。虽然她还不会蒸馍，蒸年糕，但是做出来的米饭和包出来的粽子，在整个清河村里都是数得着的。这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而言，实在已经是很难得。老人捡到孤雪，就如得到苍天恩赐一般，视之如珍宝明珠，而孤雪也不负老人所望，果然是生成一个能干聪明的小女孩。老人善待孤雪，孤雪也疼惜爷爷。日子虽然清苦，祖孙两口过得其乐融融。

没事的时候，祖孙俩就坐在渡船上窃窃私语。孤雪是喜欢和爷爷说一些心里话的。爷爷对她，也是无话不谈。久而久之，孤雪便慢慢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村子里，来到爷爷身边的。虽然有时候她看到别的孩童都有父母，一副很幸福的模样，她的心里就会多多少少的有些浅浅的寂寥。不过毕竟还是年幼的孩子，过得没多久，就会慢慢把这寂寥遗忘。而与爷爷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孤雪也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爷爷可以用笛子吹出很悠扬的曲子，而吹得最多的，是一个叫做《水云谣》的安徽小调。孤雪有时候羡慕，便把爷爷的笛子抢过来，搁在嘴上用力的吹，但是吹来吹去，只能吹出一些零零散散的杂音。每到这时候，孤雪心里难免就觉得有些不服气起来，她跺着脚，和爷爷说：“爷爷、爷爷，你和这笛子施了什么魔法？教它只听你的话，不肯听我的话？若是它再不肯听我的话，我便把它扔到河里去啦。”爷爷听孤雪说气话，只是呵呵的笑。孤雪说归说，很快又会忘记自己刚才说的话，又会去温言好语的和笛子打商量：“笛子、笛子，我们是好朋友，是么？那你乖乖听我的话，教我用你吹出好听的调子，好么？”她和笛子商量了半日，以为笛子肯听她的话了，谁知道等过了好久，拿到嘴边去吹，仍然吹出的是不成章法的杂音。孤雪小嘴一撅，把笛子往爷爷手里一塞，就跑去船头看鸬鹚去了......

孤雪和老人的日子，过得恬静而又安宁，直到这一年的秋末。这一年秋末的时候，清河村里忽然来了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她们蓬头垢面，骨瘦如柴，面黄肌瘦，那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如蚊蚋一般低，而且还夹杂着粗气，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好似随时会摔倒在地。村子里的人说这小女孩肯定是得了很重的病，似乎是活不成了。

母女两个先到了清河村里，村里的人看她们可怜，就有人拿出来吃剩的红薯来给她们吃。她们才没吃了几口，村长忽然带着人跑过来，指着母女两个喊道：“来人哪，快点把她们两个赶走！快点。”

村子里的人听到村长的话，倒是一时有些愕然，就有人上前说道：“村长，她们也只不过是一对可怜的母女而已，又何必非要赶走她们呢？”

村长急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嘴巴下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他几乎是吼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这对母女是从得意村里逃难过来的。得意村哪，那可是眼下瘟疫横行的村子，若是收留了这母女，说不得我们村子里的人也会感染上瘟疫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得意村的瘟疫有多么可怕么？”村长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得意村的瘟疫有多么可怕，清河村的人都知道的。得意村距离清河村大约有一百多里路。半个月前，就有消息传到说是得意村有人感染了一种奇怪的瘟疫，起初的时候，也没有人放在心上，但是不出三日，感染瘟疫的人都死了，而且又有很多人染上了瘟疫。官府连续请了好几个出名的大夫前去得意村诊断，非但未能治好患瘟疫的病人，反而是那些大夫也都悉数感染瘟疫去世了。眼见着得意村里死的人越来越多，官府恐慌起来，于是他们下令放火烧村，要把得意村的人，不管是患有瘟疫的，还是没有感染的，都活活烧死。

得意村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恐慌，可是官府已经派兵包围了村子，要想逃出来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过了不出三天，朝廷的命令颁布下来之后，官府就放了一把火把得意村给烧了，村子里的人也全都葬身火海。按理说，官府烧村，村子里是不应该还有活人逃出来的，这母女怎么可能逃了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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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长恨曲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长恨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当下就有村民质疑道：“村长，你莫不是弄错了吧？谁都知道得意村在烧村的前三天，官兵就把村子封锁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逃出来呢？”

村长冷冷哼道：“我怎么可能会弄错？至于这母女俩是怎么逃出来的，要问问她们才是。牛二三个月前去得意村做药材生意，见过这女人，她当时还是得意村仁和药铺的老板娘。牛二看到这俩人进了村子，怕她们也传染了瘟疫，再传染给我们村子的人，就特意跑来告诉我的。牛二，你说是不是？”

牛二是清河村里出了名的老实憨厚的人，从来不会说谎。听村长这么说，他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他说：“可不是么？这母女俩真的是得意村的人，我怕她们把瘟疫传染给我们村的人，才急忙去告诉村长的。”

村子里的人知道牛二素来是个厚道人，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错不了的。每个人都骇怕的不行，当即就做鸟兽状四散而去，只留下村长、牛二和那对可怜兮兮的母女。村长的面上，满是威严之色，他义正词严的对那对母女说道：“你们两个快点离开，要是不快些离开清河村，我就派人去报告官府，让官府里的人，来把你们抓去，到时候官府的人，肯定会把你们烧死的。”

村长的话刚说完，那小女孩一直耷拉着的小脑袋，忽然抬了起来。她狠狠的盯着村长，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村长只觉得锋芒在背一般，浑身很是不舒服，但是他仍然喝道：“你们到底走不走？若是不走，就是想走也不能走成啦。”

女人闻言，浑身有些哆嗦起来，显然她已经是被吓唬怕了。她拖着小女孩的胳膊，轻轻说道：“妮儿，我们快走吧。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他们会烧死我们的。”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显然是怕的不行。反而是那个小女孩，很是有些倔强。她立在原地，盯着村长和牛二看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她娘离开。

母女两个走出清河村，只觉得天地茫茫，不知道何处才是她们容身之处。眼见着前面有一片芦苇荡，郁郁葱葱的，小女孩扯了扯她母亲的衣襟，说道：“娘，我们去那里吧。那里有芦苇荡，说不定可以捉鱼呢。”

女人也是饿坏了，听得女儿这么说，就说道：“那感情好呢。”母女两个搀扶着，慢慢走进芦苇荡中。偌大的一片芦苇荡已经枯黄，在秋风中迷离萧瑟，放眼望去，教人心上也无端沾染一片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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