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大半夜的雪,临都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
只是偌大的临都,却没有人有心思赏雪。
后宫里,各个殿内都上着灯。皇后望着面前的心腹嬷嬷,一脸担忧道:“我倒并不是怕路上辛苦,只是在这个时候弃临都而去,怎么跟天下百姓交代。”
心腹嬷嬷笼着手,“圣上说只是南巡,过段日子还会回来。”
皇后叹了口气,这里的过段日子怕是遥遥无期。若是有得选,她宁愿留在临都,与临都共存亡。但,谁让她是蕲国皇后呢?
“太子宫里收拾得怎么样了?”皇后问。
“已经收拾好了。只是这次出行的人较多,太子妃又有身孕,路上恐怕更艰难一些。”
皇后想了想,“叫两个好点的产婆跟着。”
心腹嬷嬷答应了。
皇后又道:“永昌侯老夫人还是不肯走吗?”
“老夫人说,她年纪大了,就不和皇后太子一起走了,让皇后和太子路上保重身体。”心腹嬷嬷道。
皇后闭上眼,默了默。
母亲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确实不适合长途跋涉,更何况,还是这大雪纷飞的冬天。
她移步窗前,这场雪从下半天就没有停,到现在,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
永昌侯府内,永昌侯老夫人安然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粥。
永昌侯夫人侍候在旁边,虽然一脸焦急,但却忍着没有说话。
等一碗粥喝完,丫头侍候她漱过口,老夫人才抬了抬眼皮,慢悠悠道:“玮儿这次去江南,也算是好事。毕竟他老子就在那里,也好亲自教导他。”
永昌侯夫人勉强赔笑道:“母亲说得是,只是这雪越下越大了,这一路上冰天雪地的,定然艰辛。”
“红莲,我知道你的意思。”永昌侯老夫人定定的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你若想去就跟着玮儿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你操心。”
永昌侯夫人面色一变,赶紧道:“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儿媳了。
儿媳做了多年候府宗妇,怎会不知孰轻孰重,母亲在哪儿媳就在哪,就算临都城真的被攻破了,要死,儿媳也定然和母亲在一起。”
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将老夫人留在临都,自己和玮儿到了江南,他不一纸休书休了自己才怪。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老夫人改变心志,愿意去江南。
可,老夫人一旦打定主意,谁还能说服她。
永昌侯老夫人看她这样子,也就没有多说。她这儿媳虽然性子软弱,胆小怕事,但心却不坏,她说的这番话,倒也不是不可信。
“我是不会离开临都的,这个时候弃城而逃,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杵着拐杖站了起来,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混浊的目光越发深沉,“这场雪一下,明日临都便不得安宁了。”
永昌侯夫人没有答话,只是微红着眼眶木然望着外面的大雪纷飞,心里想着还要再给玮儿行李里面加一件鹤氅,这么冷的天气,可不能冻坏了。
——
皇帝南巡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在各大勋贵府流传开来。
常落云有点惊讶,想想又觉得正常。皇帝向来重文轻武,又一向醉心于吟诗作画,面对这样的局面,不走反而不像是他了。
王延庆一脸凝重地望着常落云,“皇帝和众大臣一走,城中百姓必然惶惶,人心一散,临都可就难守了。”
常落云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随皇帝南巡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连落霞山都不愿意去,更别说去江南了。
“延庆叔,若是这场雪继续下一晚上,你说城外的流民会不会反。”常落云揽袖握着一只茶瓯,却没有喝茶,只是望着王延庆道。
这也正是王延庆顾虑的,若果真如此,云儿只能出城去落霞山和慕夫人在一起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王延庆正色道:“所以你必须连夜出城,去落霞山。”
常落云没有说话,端起茶瓯慢慢喝了一口,“素锦点茶的技艺是越来越好了,延庆叔也尝尝。”
“云儿,”王延庆见她如此,有点心急。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他道:“侯爷让我留在临都护佑你的安全,我必须要保证你不能出什么意外。”
常落云将茶瓯放在桌上,正视着王延庆,“你觉得若我到了落霞山,便绝对安全了吗?”
“至少比在城里安全。”王延庆道:“就算夏兵攻进城来,也定然不会打到落霞山去。”
“错。”常落云道:“若是夏兵攻进城来,整个临都便都在夏兵掌控之中,落霞山又岂能是一片净土。当前之计,是守住城门,等到侯爷回来。”
“守住城门?”王延庆有点激动,“你知道皇帝留了谁守城?”
“勤国公在蕲国甚有威望,留他有何不妥?”常落云道。
“若不是他,侯爷岂会去青州,临都如今就不会如此被动。”王延庆冷笑,“如今皇帝带走了大半个蕲国的兵力,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朽,孤掌难鸣,如何守城?”
常落云道:“这临都城内,不是还有这么多百姓?”
“百姓从未上过战场,让他们守城,只怕还没到城门,便已经自乱阵脚。”王延庆道,“你就听我一句,先去落霞山。”
退一万步讲,胥神医和梁启都在落霞山,若是万不得已,也能护她和老夫人周全。
“延庆叔,我若是要走,当初就跟郡王妃和老夫人一道走了。我之所以不走,必然有我不走的道理,你就不要再说了。”常落云认真道。
“你现在就去将家里的仆妇叫起来,让她们去领了粮食熬粥。”常落云道:“另带几个得力的小厮去集市上多搭几个粥棚,这场雪一下,一些没有存粮的百姓定然是熬不住了。”
“云儿......”
“你不用说了,”常落云道:“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城里的百姓。碧烟,你去叫白管家来,把平日与长平侯府交好的世家列个名单,让他以长平侯的名义,倡议大家搭建粥棚,并捐献一些过冬衣物,帮助城中百姓稳定下来。”
要想攘外必先安内。
王延庆目光闪了闪,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延庆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常落云穿着月白色长袖褙子,外面罩着天青色斗篷,气定神闲间,王延庆只觉得她和平日不同。
“没有了。”
“那就即刻去搭建粥棚。”常落云道:“到明日早晨,临都吃不上饭的百姓要能喝上热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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