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涟瞥了他一眼,从沙发上起身,绕过他走出房间。
“凌凌,”他低声喊,“重新开始会有吗?”
脚步停在门口,凌涟半转回身。
沈亦穆坐在原地,弯曲着身体,头埋在双手间。
晨光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哀伤与落寞孤寂。
“沈亦穆,时光永远往前,有些事是回不到原地的。你想要的重新开始,究竟是五年前的你我,还是五年后的你我?”
脚步声渐远,她的话在耳边回响。
五年前的司凌涟和沈亦穆是热恋的情侣,初出社会,因为一件事彼此错过。
五年后的司凌涟和沈亦穆,分别功成名就。一个习惯游戏情感,一个苦苦找寻失去的恋人。
他想要哪一种开始?
他不知道,混乱的思绪充斥着脑海,无法理性思考。
情感要他去追上她,去挽留她,去说服她,去做一些可能得到她的事。
纷扰的念头拉扯着他,他呆坐着许久。
阳光照拂他身上,在地毯上斜出一团影子,他才惊觉时间快中午了。
走下楼,她不在。
沈亦穆迅速奔向后院,没有她的身影。
他上下找寻,哪里都没有她的踪影。
她不在别墅。
拨打她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心慌到动荡不安,无处停落。
沈亦穆着急地来回踱步,她究竟只是出去走走,还是直接离开,又或者……
他是不是要报警?
正想着,前厅响起开门声。
沈亦穆疾步走去,她正在玄关脱鞋。
“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打你电话!”沈亦穆口气慌张。
凌涟只是看看他,淡然道:“手机没带。”
沈亦穆本想再说什么,可想到今早,沉默了。
他呆立着。
她绕过他,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翻阅她看了一半的画册。
良久,他才说:“中午想吃什么?”
从那一天开始,凌涟睡进了另一间卧室。
沈亦穆只是看着她把东西搬了过去,没多说一句话。
但他繁复的眸色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不乐意,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旅行只剩最后三天,准确来说还有两天。
难道就这样了?
沈亦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认命地爬起来,站在阳台上吹风。
烦闷间,他想起了她指尖的烟。
那支烟掉落在沙发上,她走时没有留意。
他把它放到了床头柜,与打火机一起。
他又走回房间,从床头柜上拿起烟,咬在嘴里。
“哈。”他笑一下,这算什么呢?
嚓——
火焰蹿了出来,他微微低头,烟与火焰温柔相触。
抿了一口,没有什么呛鼻的焦苦味,反倒有一股辛辣的凉意。
他走回阳台,靠在栏杆上,盯着手里的烟。
细小的火星明明灭灭,薄荷香若有似无。
火星聚拢爆亮,又黯淡。
一团轻烟缓缓散去,没入黑幕似的夜空。
沈亦穆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喜欢薄荷烟。
这一丝清凉安抚了焦躁不安。
难怪她会喜欢。
他劝她戒了,她就选择避开他抽。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是个容易上瘾的东西,他不该继续。
沈亦穆想掐灭它,反复犹豫下抽完了它。
手里只有一截烟蒂,他晃了晃手指,轻笑。
舍不得,确实舍不得。
一支完了,只有下一支。
只有下一支啊……
他捂住脸叹息至哽咽。
有些决定很难,不得不做。
拖延没有意义,他知道。
凌涟原以为沈亦穆需要考虑到最后一天,结果第二天他就同意了。
他说原先所有公证的文件都有效,还问离婚协议需要他草拟吗?
凌涟想速战速决,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更何况,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不会在离婚协议动手脚。
沈亦穆会进入契约关系,就在赌能不能挽回她。赠予财产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想到过要收回。
这是他的愧疚,是他的赎罪。
他心知肚明,所以不会要回这些。
凌涟笃定他的心思,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
沈亦穆花了两小时将协议写完,两人看过后签字。
凌涟收起两份协议,“我一回国就会递交上去。”
“我们一起去。”沈亦穆心里还有些期待,至少能一起回去。
“不用。我改签了今晚的飞机。我要去整理行李了。”凌涟离开客厅,走上了楼。
沈亦穆站了起来,“这么快吗?”
凌涟停在楼梯上,没有回头,“你是明天的飞机,只是一天而已。”
一天都不愿意留吗?
沈亦穆没有问出口,一下坐进沙发,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别墅里剩下他一个人,幸好只是一晚。
沈亦穆连一个苦笑都露不出,因为他做了最后一顿丰盛的午餐,她客气地吃完并道谢。
原来这就是契约恋人的游戏。
契约期间,她是装的吗?
不,一点都不像,全部是发自真心的。
可契约时间一到,立马就像陌生人一般疏离,同样是发自内心的。
他会和那些花美男一样,成为她的过客。
她与那些花美男相处,公事公办,言辞客气有礼。
往后这就是他的待遇。
蓦然,他想起叶烬的话,要他别做梦。
究竟是那时自己太自信,还是叶烬早就确定结果?
沈亦穆逼迫自己掐断思绪,不要再想,不然又是一个未眠夜。
他不想错过明天的班机。
回国,重新开始。
至少是他目前可以想到的。
但究竟是五年前的两人,还是五年后的两人,他不愿意想。
关掉花洒的龙头,沈亦穆披上浴袍,发梢的水珠瞬间被吸入浴袍。
出了卫生间,路过梳妆台,眼角余光瞥到一抹亮。
停下脚步,靠过去。
她的那条项链安静地躺着,星星吊坠边缘闪着光,是一枚戒指。
她离开了,却把戒指和项链留下。
真正的切断关系。
沈亦穆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到她那条边上。
这是一对项链,两个人各一条。
现在,他一人有两条以及一枚女戒。
他拿起她的那条项链,取下吊坠,然后又拿起自己的,将吊坠穿了进去。
叮当,两个吊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他拿起桌上的戒指和链子。
戒指顺着项链荡到了最底下,打着圈左右转动,光晕沿着弧线闪烁。
一圈又一圈,项链缠在了左手腕。
就这样陪着他吧,就当她还未离开。
直到她回到身边,一切就能恢复如初。
摸着相互依偎的吊坠,他望着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莫名的念头升起。
在她所有的契约情人里,他是不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如果他没发朋友圈,是不是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他是她的契约情人?
她不会去宣告他的存在,为什么?
她不愿意婚礼仪式,为什么?
诸多为什么压在他心头,荒唐的答案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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